打车

有民间艺人坐在长椅上，腿边架着把枣红色的大提琴。

这么晚，街灯熄灭了不少，但草地上遛弯的人还有挺多。有些逛累了的，三三两两坐在那儿听人拉琴，时不时跟着哼两句，手机手电筒摁开有节奏地来回晃悠，老远瞧着像一片星海。

伏城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然后慢悠悠跟着大提琴的调调儿吹了几声口哨。见卿欢看他，他挺痞地笑了下：“想学么？教教你？”

卿欢摇头说：“我学不会。”

伏城“啧”一声，瞥她一眼：“这都还没学呢。”

绕过草地的时候，卿欢蹲在路边跟几只流浪猫狗玩了一会儿，临走前狗拿爪子扒拉塑料袋里的火腿肠，卿欢犹豫地看一眼躺在草地上闭着眼打哈气的伏城，伏城看都不看，吊儿郎当道：“准了。”

等流浪狗吃完，家养的又过来凑热闹，最后一包火腿肠全分了个干净，卿欢内疚抠抠包装袋：“我再给你买。”

伏城迎着晚风睡得很舒服。他朝她摊开手，卿欢没懂，他朝她的方向侧过头，眼没睁，语调懒洋洋地：“袋子给我。”

卿欢纠结了下是先掏钱还是先给袋子，他却跟头顶长眼一样，直接把袋子从她手里抽了出来，然后从草丛里摸了几块碎石子扔袋子里，折两下，支起一条腿，半撑着身子朝准一个方向扔过去。

卿欢眼睁睁瞧着那人全程闭着眼把装了石子的塑料袋扔进了半米开外的绿色垃圾桶里。

周围一对女生很惊奇地鼓起了掌。

“挺厉害啊小帅哥，练过？”

伏城挑下眉，躺回去，声音依旧拽拽地：“没，就记性好。”

这逼让他装的，换个人就得挨揍。但换到他身上，居然还挺有范儿。

看来资深拽哥还是有点儿自我修养的。

卿欢抿了抿唇，有点儿想笑。

“扔准了吗？”伏城懒洋洋问她。

“扔错了。”

伏城不紧不慢地：“嗯？”

卿欢：“你刚才扔的是可回收垃圾桶。”

伏城没料到还有这种答法，偏头，睁眼看她，乐了：“你这是爱心大使不做了，改当环保大使了？”

卿欢：“……”

她转身又去掏钱，伏城听见声儿，蛮不在意地摆摆手道：“算了，本来就是买来给你喂狗的。”

卿欢正要掏钱的手顿了顿。

“还有啊，别一见到我就要给钱，”伏城说着，被自己这莫名其妙的鬼想法逗乐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卖你家了呢。”

卿欢反应了半天才明白他什么意思。

脸一拉又不搭理他了。

等沿着江边走了快半小时，夜风开始转凉了。

伏城本意是想叫辆车回家，但偏头见卿欢扭着脖子还在往草地上看，他叹口气，又把手机揣回去：“还没玩儿够？”

“不玩了，回去吧。”

卿欢摇摇头，没再乱跑，还挺老实地站在他身后等他打车。伏城跟她逛一晚上，早就跑累了。闻言立刻没骨头似地倚在树边叫了辆车。

等车的间隙，他掀掀眼皮瞅一眼旁边。卿欢拎着手里的塑料袋，木头桩子般在原地杵着，眼看着地，像罚站。

等上了车，她也不吭声，就安安静静把脑袋抵在玻璃上往窗外看。司机问俩人去哪儿，伏城没答，等她说话。但卿欢跟睡着了一样闭着嘴不吭声，他无奈，回头问她：“问你呢，住哪儿？”

卿欢本来想先让司机把伏城送回去，自己再沿着江堤绕几圈拖延一下时间。但转念又想，自己已经给人添了一晚上麻烦，到现在就别再讨人厌了，于是老老实实报地址：“临江苑。”

这名儿可太熟悉了。

伏城愣了下，像没听清：“哪儿？”

卿欢没转头，没精打采地靠着车窗玻璃：“临江苑。”

伏城听她这半死不活的声儿，扯了扯嘴角，又问：“几号楼？”

卿欢觉得这问法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29。”

居然还是前后楼。

伏城挑了下眉。

司机打着方向盘拐弯，停在十字路口等车的时候问：“待会儿停哪个门？”

卿欢正要说话，就听副驾上伏城不紧不慢道：“东门吧，离的近。”

司机点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目的地，问伏城：“你呢？一会儿在哪儿下？”

卿欢撑起身子坐直，想赶在下车前，把手里攥了一路的零食袋子还给他。哪知手里东西还没递出去，就听那人偏头玩着手机，漫不经心道：

“您给我俩全扔这儿就行，我跟她住一块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