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巷
伏城平常不爱做梦,他睡眠质量很好,属于世界大战双方军队打到跟前都吵不醒的那种。但那一晚他被吓醒后愣是翻来覆去再没睡着。
这感觉他形容不出来,就觉得挺扯淡的。是挺扯淡的,毕竟他在事后连这梦到底算个什么性质都分辨不出来。春梦吗?可他对卿欢一点感觉都没有,就觉得这人好玩儿,没事儿想多撩拨几下。算噩梦吧,那也实在不至于,又不是没看过黄片,瞥一眼人姑娘的内衣边有什么值得咋呼的,矫情。
裹着被子抑郁一晚上,第二天这货盯着俩大黑眼圈往教室里一坐,看谁都不顺眼。
中午打球的时候,李尚禹嫌天儿热,叼着根冰棍要脱衣服,他瞥见,手特欠地从后头揪着他衣领又给人整个套回去了。套完还拍了把人后背,没好气地骂了句:“你他妈少浪。”
李尚禹一脸懵逼地看着他,嘴里冰棍差点没砸地上。
下午第二节体育课,体育老师抱了一筐排球和篮球给他们玩儿。伏城作为病号,不让上场,只能站一边干看着。有女生玩热了,扯着拉链要脱外套,伏城在心里骂了一声,背过身跑别班看男生打球去了。
路过球场外围的时候,他往旁边瞥了一眼,见卿欢一个人站在一片林荫路上,低着头,踩从树上投落下来的斑驳树影。印象中,她性子一直就这么独,伏城基本没怎么见过她跟其他人在一块玩儿,更别提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了。
离群索居。
伏城脑子里突然蹦出这么个词。
他细细琢磨了会儿,被自己咸吃萝卜淡操心的这股劲儿给整笑了。
等下了课,人散得差不多了,他溜溜达达从篮球场那边回来,经过卿欢刚才站的地方时,没忍住好奇凑过去瞅了眼,见那松塌塌的泥土上被人拿根细树枝绕着树影勾了条边框,连起来正好是只长耳朵的兔子。
他绕着那巴掌大的兔影转两圈,觉得这幅大作还挺艺术。
又从旁边叫不出名字的树上摘了个米粒大的红果,点在那兔子的眼睛上,掏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晚上回去发了条朋友圈。
李尚禹是第一个过来点赞的,毕竟这厮二十四小时里,有二十五个小时都拿着手机。
点完赞,评论道:【行啊城儿,挺有美术天赋啊。】
伏城当时正跟人开着黑,一局结束回他的时候,比消息发出时间晚了半个小时。
伏城:【又不是我画的。】
李尚禹秒回:【那谁画的?】
伏城想@卿欢,又想起没加她好友,只能退出游戏,一边从班群里翻出卿欢的微信号加上,一边敷衍地回了李尚禹一句:【看文案。】
他的文案上特地标注了作者名,不过为了对方的保护隐私,他只用了个昵称。
一头倔驴。
卿欢看见那条好友申请已经是五天后的事情了。
她爸妈管她严,非周末时间不让拿手机。她也是趁着补习班下课,才能从兜里摸出来看一眼。
加她的那个人没有备注,微信名叫WoW,头像是一片黑。
她点开图放大才发现这照片的远景里还有一片被黑暗覆盖的城,不明显,就勾了个虚影。
夜空部分占了全部构图的三分之二,右上角点了个白点,不知道是有意的还是无心的。
一个莫名其妙的人发来的莫名其妙的好友申请。
卿欢蹙蹙眉,以为这是附近哪个傻逼闲的蛋疼微信摇一摇后的产物,正想伸手点拒绝,身边突然擦过去一辆电动车。她往旁边躲了躲,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现自己误点进了对方的朋友圈里。
那人看着像个不注重隐私的主,不仅没设什么陌生人权限,还拿朋友圈当日记写,每天一条更新的很频繁。卿欢不爱看这些东西,正想退出来的时候,瞥见其中某一张照片,伸出去的手指又停住了。
那张照片的拍摄地是学校体育场旁边的某棵树下,松软的泥土上被人潦草地用树枝勾了只兔子的形,又不知道谁给兔子点上了颗红色的眼睛。
这条朋友圈附的文案是:
《兔影》 作者:一头倔驴。
卿欢盯着这张照片,脚步慢慢停下了。
她非常清楚,这只红眼睛的兔子就是自己前几天上体育课时闲的没事干蹲地上画的那一只。但这画为什么会被人拍下来,又出现在眼前这个陌生人的朋友圈里,她不清楚。
毕竟打记事起她就一直是个异种,游走于社会的边缘地带,每一天都活得没什么滋味儿。如今,突然从个陌生人的朋友圈里瞥见自己的生活轨迹,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她退出了那人的朋友圈,再次看向那人的头像和微信名。
心里突然生出了一种强烈的预感。
在迅速通过了那个人的好友申请后,她几乎是屏着呼吸给对方发了一条:
【你是....伏城?】
隔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