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天
校庆前一天,气象台宣告全市暴雨预警。再加上学校电路抢修,停了一晚上电。备用发电机调试的那俩小时里,教学楼里的学生全炸了锅,闹喊声隔老远都能听见。
合唱团这边邹鲤不知道从哪儿弄了几根蜡烛和火柴照明,在领着他们练了几遍声又排了几遍队形后,她让他们围着蜡台坐成一个圈,领着他们玩游戏打发时间。
游戏也就那些,逢7过,传话筒,逛三园,抓鸭子。
揪着输了的人做了几轮俯卧撑后,大家玩游戏的欲望也就淡了,邹鲤托着腮跟着兴致缺缺的学生们咂嘴,打个哈气道:“这破游戏,没酒也不好玩儿啊。”
一边的同事拧了下她胳膊,压着声道:“别教坏小孩儿啊。”
邹鲤“哎哟”一声侧身躲开,哈哈地笑了:“你以为他们真不会喝啊,都在这儿装乖呢。等他们私底下聚的时候还不知道能玩儿出什么花来呢。”
几个跟邹鲤玩的好的学生笑嘻嘻在一旁打岔:“哎老师,我们可没装啊,我们是真单纯。”
邹鲤掀起眼皮,眼神轻飘飘往他们身上一落,勾着唇骂了句:“滚蛋。”
后来大家也都不玩游戏了,坐在一起小声的聊天。期间邹鲤出去抽了几次烟,最后一次回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一袋子老汽水。
“喏。”
她把袋子递给靠门的学生,让他们拿一罐然后往下传。传到卿欢手上的时候,她接过来,发现是罐橙色的北冰洋。从冰柜里刚拿出来的易拉罐上结了一层水汽,她手指触到那里,被凉得缩了一下,又慢慢握紧。
邹鲤自己手里也拿了瓶瓶装饮料,深色的液体,看不清是什么牌子。有人觉得不对劲,凑过去闻了闻,瞪大眼叫出来:“我去,这不酒吗?”
邹鲤见被戳穿了心思也不急着解释,就大大方方坐那笑,笑够了撩开长发仰头灌一口,声音泛着懒:“哎哟这不是戒不掉吗,通融一下啦。”
合唱团的人都震惊住了,毕竟市一中的老师里还没几个像她这样当着学生面又酗酒又抽烟的。但也没几个人对此提出异议的,因为邹鲤长得是真美。她身上那股洒脱劲儿别人学不来,但又实打实的具有感染力。一帮学生被她带的也渐渐不那么规矩了,开始天南海北胡侃八侃的聊。
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喜欢谈感情,喜欢抓着酒瓶装大人。
邹鲤也不觉得他们幼稚,就很有兴致地托着腮坐在旁边听,听到有意思的也跟着一起笑。后来有人问她有没有男朋友,结没结婚,邹鲤挑挑眉,撩开右边的头发,凑到烛火边一打,耳钉上是颗挺大的钻。
“我去,这么大的耳钉。”离她近的一个男生叫了声。
邹鲤挑起唇,慢悠悠道:“谁说这是耳钉了,这我钻戒。”
一帮人又震住了:“钻戒能带耳朵上吗?”
邹鲤好笑道:“当然能了,我的钻戒,我想戴哪戴哪儿。”
比一个美女更具有吸引力的是一个结了婚的美女。
一听这话,学生们更来了劲,又上赶着追问邹鲤的老公是干什么的,帅不帅。邹鲤没细说,只说是成天在天上飞的。于是有人猜:“我靠,飞行员吗!这么酷!”
邹鲤灌了口酒,想想说:“也算吧。”
她同事在旁边插嘴道:“她老公可不是一般的飞行员,人开的可是战斗机。”
合唱团的人全炸了,嚷道:“我去——这么厉害的吗!”
卿欢也愣了,抬头看了眼邹鲤,完全看不出她这么一个肆意潇洒的人,还有层军嫂的身份在身上。
“纠正一下啊,厉害的是战机,是国家。”
对于周围人的夸赞,邹鲤的语气却显得很平常。她将酒瓶轻轻往地上一搁,偏头看了眼阴雨绵绵的窗外,眼神里是少有的温和平静:“他和咱们一样,就一普通人。”
卿欢当时就坐在邹鲤右手边隔三个位置的地方,一侧头就能看见女人那张被棕红色长发半遮住的脸。她是个极其漂亮的女人,五官挺立,下颚尖削,像一朵娇艳的曼陀罗,美得极具攻击性。再加上那天晚上她刚喝过酒,身上的酒气和香水味道混在一起,又被烛火燃烧时蒸腾的热气吹散,让人在堕落时又能勾起直击心底的欲望。
那是卿欢第一次对三十岁这个词有了具象化的定义。
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那是个遥不可攀的字眼,就如她之前所见的那样,是劳苦的,隐忍的,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一身尘土满身疲惫的,是被婚姻和家庭折磨地遍体鳞伤日渐衰老的。
可邹鲤不是。
她有男人但自由,有事业但自在,既有三十岁女人的成熟也有十七八女孩儿的娇艳。
她的三十岁是绽放的。
卿欢看着邹鲤抬眸看向窗外时眼下勾起的一道道细纹,鼻翼下清晰可见的法令纹,生平第一次感受到的不是恐惧,而是向往。
她向往她那种历经世事后的成熟,向往她纹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