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师兄节衣缩食,每次有肉都先夹她碗里。
花铃腼腆地笑了一笑,便说,谢谢师兄。她不是个吸风饮露就能活着的小神仙,爱吃糖也吃肉,好在不挑食,算是好养活。
寒来暑往都是这样一日三餐,记得从前庙里有个师姐,小的时候,她怕黑,师姐说花铃你要不要跟师姐一起睡觉。
花铃想了想,摇摇头,师姐人好,可不是她的娘亲。她来到道观的时候已经四岁,记得娘亲衣袖上细密的花纹,织锦的缎子滑过她的脸,亲亲她的额心,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
关于娘亲的记忆就这么多,还是朦胧的不甚真切,不过却记得爹爹唤她,并不是如今这个名字。师父说,道观的铃铛是清心镇邪之物,便给她取这个名字。
雨水徐徐地下,道观门口一片湿滑。有人踏足进来,先是一个,继而是一伙,七师兄原在殿中点香,忽然听得动静出来,当头却被撂了下去,摔得一身的泥,狼狈地站起来。
“你们这是要干什么?”七师兄还是一头雾水,为首那男人睨着一双眼睛,身上也是身道袍,站在七师兄面前,姿态如一只气昂昂的雄鸡。
他们人多势众,将七师兄团团围了起来。
“这块地,归我们了,道观你们不能住,限你们三天搬出去,否则——”
那一伙人不知是从哪里纠集的泼皮无赖,一个两个进了祖师殿,供台上的供果被倒走了,蒲团踩上了脚印,七师兄见不得这一幕,涨红了脸,却被一个趔趄推倒在地。
花铃从陆师兄的手下挣开,冲上了前去,她脑子里想着,这是师父的家,你们谁也不能进来,然而面对这一群歹人,她只是马上扶起了师兄。
陡然看到这么一个小丫头,那伙人哈哈一笑,大的小的,是全部都出来了。这群人离开的时候,陆午沉默地去收拾殿上被弄倒的东西,他平时并不是个话少的人,可这时候他什么话也没说。
保不住了,他们的道观。
为期三天,最后一天的时候,陆师兄开始收拾东西,老七问他,“你要上哪儿去?”
陆师兄说,“哪里都有一口饭吃。”
“小五,这是师父留下来的,你便不想保住师父传下来的道观!?”七师兄的脸上难得带了愤怒之色。
花铃在角落坐着,她的脑袋垂下,头上还是歪了的发髻。两个师兄都心焦如焚,没人帮她梳头发。
陆午道,“师兄,不然你跟我一块走,带上师妹。”
陆午不过二十岁,进门却比七师兄早,七师兄年纪很大了才来的道观,他家中有个老母亲,母亲过世了他才拜师。此前他也偶尔上山,帮师父打理一些杂事。
和别的有出息的弟子不一样,余师兄对于修炼并不热衷,他喜欢种菜做菜甚至浇菜园子,活干得太多,所以每次打坐余师兄总会瞌睡。
陆午学了师父的本事,虽然不过一二,但也足以叫他得一口饭吃,而余师兄若是离了道观,便不知道该去哪里。
讨生活不总是那么容易,何况余师兄不想把师父的东西白白让给别人。
“他们跟张府尹家的管事有来往,这间道观不值钱,师父以前从大师兄那里得了一个盒子,被人瞧了去,他们此番多半是来找那东西。”
“什么盒子,什么东西?”余鸣是一点也不知道。
陆师兄摇了摇头,老七只管一口锅,与其说是来当道士,不如说是来当厨子。
“大师兄名声大,十年前救了张府尹家的公子,都说他有宝物镇灵珠,但要我看,这多半是个误传。”
救那张府尹的公子时,大师兄的确带了一个盒子,可那盒子他见过,不过是只寻常的木盒。师兄的确是把那盒子留了下来看,可里面多半不是什么宝物。
不过是,他们那位惊才绝艳的大师兄随便露了一手就震慑了一只恶灵,因而总有人想在这上面弄点文章。
老七用了整整一天才想明白这里面的弯弯绕绕,末了他一拍大腿说,告诉他们不就完了吗!大师兄的性子我知道,他压根不用法宝。
大师兄本人,便好似一样法宝,他没那兴致。
陆午摇摇头。如果真这么简单就好了。
人心叵测,世上没有几个人会是老七那样的直肠子。此事越是解释反而越会落人猜测。反倒是先搬出去,让他们来找个彻底,道观里的东西他有数,的确没有能卖钱的,发现这一点,这些人兴许会放他们一马,把道观还给他们。
陆午是这么打算的,也不是不能说,可他这人骗有点慢性子,就觉得不说也没什么,毕竟他也没有万分的把握,还是别叫老七和花铃觉得他有机心。
陆午收好了自己的东西,回去一看,两个家伙,一个在憋屈,一个缩在角落里,想到小师妹那不管不顾的一扑,陆午走过去对她道,别担心,也没那么坏。他觉得花铃有时候乖有时候怪,怪的时候别扭,乖的时候却真是讨人喜欢。
听见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