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花铃小的时候记得自己有双爹娘,可偏偏忘性大,爹娘的样子没记住,在脑海里存了个模糊的印象,那时她想,她是个没人要的孩子,只能留在这座道观。
在这座山野道观长大,她已然把这里当成了家,眨眨眼睛,眼眶不由泛出了一圈潮红。
两个师兄,收拾好了行李,带着她出来。师父在的时候,她偶尔会出道观,但去得最远的地方也就是方圆几里。
师兄们下山,总给她带心心念念的糖点,有一次七师兄高兴,拉着她要带她去城里看热闹。花铃连忙缩了回来,她身上带着一张平安符。据师父说,这张符是大师兄画的,提到大师兄,师父的脸上便满是笑容。
想来,大师兄是他最喜欢的弟子。
花铃也并非生来胆小,受了命格诸多连累,方才这般容易胆怯。
陆师兄安慰她,“等这些人走了,我们再回来。”
真的能回来吗?花铃低下头,望着自己的鞋尖。上面的几朵小花沾了点泥,又下过了雨,地上老是不干不净。她心里烦躁,却没心情去擦。
望着山脚下一条大路,她想起了师父,继而想起了爹娘。她在心里喊了一声,怕憋不住眼里将夺眶而出的泪。
那群人守在外边,派过来两个让师兄打开箱子。七师兄没动,陆师兄蹲下把藤箱打开了。
他们检查,花铃慢吞吞下了台阶,地上有些黄泥,那大桃树生得茂盛,黄泥映着,更显得花枝洁净。
她伸出手去折一根花枝,想带在身上,怕万一回不来了,能带个让她留恋的东西。别像爹娘那样,没给她什么牵挂。
她的活大多让七师兄干了,因为七师兄的勤劳,她有点懒得娇气,手上没使出劲,扯了扯,那枝条没拽下来。
花铃正是要踮起脚折断那桃花枝,忽然停了下来,有点意外地扭过了目光。
就在道观前的台阶下,她看见了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模样清晰,形貌几乎叫人过眼不忘。她只看了他一眼,往上拽的手不由自主地放下,很快垂了两只眼睛。
睫毛遮住了视线,她想,看错了。
花铃怀疑自己是看错了,因为当她和师兄们一起走下去,那台阶下并没有什么人,左右两边的大路也是空空荡荡。
春意弥漫,下过了这场雨必然处处新绿,可他们身影寥落地走在路上,便觉得没有自己该落脚的地方。
走着走着,老七忽然说,不行。
陆午转头看向他,面色沉吟了一瞬,七师兄说,“不能把师父的东西让给他们。”
这一走就算回去,也对不起师父。
老七的直性子发作,无论如何要去跟那群人比试,可他不是没试过,薛善带来的那群人好几个都是练家子,老七不是他们的对手。
他回去必然讨不了好果子吃。
陆午想拉住他,然而老七下了决心,已经扭头就走。太阳早已沉了西,陆午焦急地看了一眼余鸣的背影,手上握着的那只小小的手,却是像忽然多了湿滑的汗,如一尾鱼那样坠了下去。
“老七!回来!”
花铃出事了。
师父没怎么要求过,说是小师妹不能离开道观,可小师妹自己很惜命,往往很少去别的地方。
黑一些暗一些的,她都要余鸣陪着她。
他们此次是被迫出来,走之前也曾想过,万一小师妹沾上什么东西,也许不太好。
可这么些年,她小心谨慎,倒是处处都安安稳稳的。陆午和余鸣就也渐渐放下了心。现下,看着师妹头冒冷汗脸色发白昏了过去,就连陆午亦是急了。
他们就近抱着花铃奔到了路边,路边石头被晒过,此时还略有温热。
“师妹!”余鸣脸色吓得也白了。
花铃浑身发抖,手忽然握得死紧,一层黑气好像瞬间就逼到了她身上。眼下乌黑,牙齿也咬紧了。
这是邪祟出动了,陆午虽暂时看不出邪祟的影子,可也意识到这不是件小事。大约从太阳落山开始,这东西就开始兴风作浪。陆午抬头,看见草丛四周一些黑气迅速被吸引过来。
怎么到了如此凶险的地步!师妹这命格当真奇异……“这怎么办?!”余鸣已然急了。
陆午拧着眉,迅速封住了花铃身上几个关穴,不让那邪祟进她的脑袋,可这东西已然缠了上来,非得做法驱除不可。
祛邪不是难事,只是一时半会东西不能收齐。陆午有点本事,此刻便狠心一咬中指,指上染血,一道血符画了上去。血符落在额头,小师妹看起来愈发成了个可怜状。
好在那些黑气渐渐的消了。
余鸣一口气松懈下来,天上太阳西沉,冷烟将至,道路黄沙漫漫,蔓草横生,一行三人各有各难,陆午和余鸣低下头,不禁是面色苦闷。
人生这条路,处处难行,并非是舍去了红尘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