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兽
夏姬猛地一睁眼,发现她躺在一张榻上,她伸出胳膊望着她的手,她还活着。勉力撑起身子,观察四周,这里应该是大牢。地上铺着干草,却浑浊又泥泞,到处散发着潮湿又腐烂的气味,虫蚁在地上爬来爬去。
夏姬慢慢坐了起来,背靠着墙,抬头一望,发现这里没有窗牖,这个认知让她感到有点害怕,她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间。这种不知时日,便是刑狱中另一种折磨。
夏姬环抱着双腿,她居然有点想荣恨桃了。她隐隐约约察觉到荣恨桃身上有许多秘密,但至少这几天荣恨桃对她算得上是真心以待,更何况昨夜那样的生死关头,荣恨桃还顾念着她的性命……除了阿姐,已经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了。想到阿姐,夏姬愈发觉得难过。
可是这份难过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她听到外面有人接近这间牢房。她脑中立马警铃作响,抬起头,等着来人的出现,夏姬不知道等待她的命运会如何。
邓艾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夏姬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她以为来的人会是谢以慕。昨日她迷恍之际,似乎是看到了身着官服的人,可现在来的人不是谢以慕,是邓艾,他们二人果然是一伙的。
夏姬突然在脑海里蹦出个大胆的想法,也许,只是也许,邓艾早就知道她在着意园呢?这个想法让夏姬浑身起了鸡皮疙瘩,如果是这样,那他太可怕了。
这间牢房本来还算宽敞,他一进来,这空间仿佛就变得十分逼仄,邓艾还没说什么,只是冷眼看她,夏姬就觉得浑身爬满了寒意,仿佛只要她一开口,邓艾就会杀了她。
邓艾负手背对着她,似乎一点都不怕这时候夏姬突然给他一个背刺,他说道:“说吧。”
夏姬一时分不清楚到底是要说哪件事,舔了一下稍微有些发干的嘴唇,斟酌着开口:“昨天晚上,我醒来的时候就被歹人捉进了藏经阁,还有一名女子,不过,我们逃跑途中走散了……”
邓艾侧眼问她:“还有呢?”
“我们、我们把藏经阁点着了。”
邓艾脚下生风,一步便跨到夏姬面前,大手钳住她的下颔,虎口就抵住着她的下巴,目中透露着冷漠,大有几分就要以这样的姿势把夏姬拎起来的意思,夏姬的头勉力地抬着。
邓艾说出来的话冷冰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本世子耐心有限,你最好赶紧说完。”
夏姬有点难以呼吸,眼眶红了起来,忍不住咳:“我、说的是真的。”
邓艾虎口往下挪了两寸,慢慢儿用力,夏姬脸上开始充血,红起来了:“世、世子爷不信我,何必问我。”
邓艾浑身慑人,是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眼睛微眯,轻蔑地一笑:“他要杀你,你还替他隐瞒?”
夏姬脸上竟挤出一丝笑,眼中带泪:“我……不知道。”
邓艾盯了夏姬许久,胸膛起起伏伏,最后屏住呼吸,哈地一笑,放开了她。
夏姬往榻上一跌坐,手握了一下脖子,方才被邓艾掐过得地方隐隐作痛。夏姬浑身失去了力气,仿佛一个软脚虾,她察觉到刚才自己正踏在生死一线上,有些后怕,胸腔仿佛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大口地喘着气,眼里止不住地流着泪,自嘲地笑了。劫后余生,竟是这种感受。
邓艾没心思再盘问夏姬,转身要走,却没想到夏姬叫住他:“她还活着吗?”
邓艾却没回答她,留给夏姬的只有一个背影。
夏姬头靠在墙上,没杀她,说明她还有用,他们还不知道那东西在哪里……之前看世子与荣恨桃那样的关系,如果荣恨桃死了,她现在应该也活不成了。夏姬想着想着一笑,不知道荣恨桃猜到了没有,是会帮她,还是……帮他?
邓艾出了牢房便先去找谢以慕。谢以慕刚拿到刚到的邸报,已拆看完了,问邓艾:“说了吗?”
邓艾脸上掠了个笑,“她倒是嘴硬。”
谢以慕以两指夹着那张邸报:“看看吧,有你想知道的东西。”
甘州距离长安有些距离,所以这日才传回来消息。夏姬五六岁的时候就被拐子拐走,至十三四岁被卖到长安,中间隔了七八年,没人知道她在哪里。也就是说夏姬的人生有七八年的空白期,这期间足以学习会舞艺和……武功。
除了这个,谢以慕的人还发现夏姬在被拐卖之前还有个阿姐,只不过,早就死了。谢以慕眼神微暗,真死还是假死就不一定了,既然有人能抹去夏姬七八年的时间,也能抹去一个人的生死。
至于杨三郎,他身上有两处剑伤,都不算致命。只不过,他却被人以银针封了风池穴,再加上当日屋内用的香料,里面含有使人昏沉致幻成分,所以才会一直昏迷不醒。
昨夜他们赶到普净寺的时候,藏经阁就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今夜是个晴天,火势迅猛,火舌无情地舔舐着藏经阁的种种,不停地掉落着木梁、残垣,成摧枯拉朽之势,最后全部付之一炬,只剩下纷乱、狼藉。
对荣恨桃和夏姬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