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
夜渐渐深了,红艳艳的宫灯挂满了东宫各处,照耀着廊檐下描金的大红喜字,也映亮了往来宫人们喜气洋洋的脸。
前殿里的喧沸人声似乎比刚刚低了些。快散了吧?吟鸢端坐在铺着大红喜被、挂着大红帐子的床沿边默默回想着今日的事。
早上醮戒前,顾相公大约是突然良心发现,也觉得愧对她这个亲生女儿和过世多年的原配夫人了,特意来了一趟她的闺房,将人都支出去后,淳淳宽慰她不用忧心,等晋王一继位,他便会向皇后求情,让她与太子和离,然后重新再给她许个好人家。
当然,末了还是不忘交代一句,太子和东宫若有什么情况,一定要暗中通知他。
她那继母的心情就没顾相公这么复杂了,单纯的高兴,高兴得眉飞色舞。哦,还有得意,这两桩婚事的主意就是她给顾相公出的。也亏她想得出这么一箭三雕的妙招,既让皇后娘娘安了心,又除了自己的眼中钉,还能让她自己的女儿嫁给晋王成为未来的皇后。
哎......想到这里,吟鸢在心里叹了口气,又忆起哥哥跟她说过的太子的情况。据说是个城府极深的人,小小年纪时就已经学会喜怒不形于色了;也是个极优秀的人,六艺皆精,尤其是连如今皇族中普遍不擅长的骑射功夫也是极好的。如果不是先皇后崩逝得早,让如今的继后辛氏上了位,祁峥本该是众望所归的完美储君。
大家都是被继母害的,同病相怜,他应该不会太为难自己的,说不定还能因此有了共同话题呢。吟鸢暗暗自我安慰。
“吱呀”一声,寝殿的门终于被推开了,吟鸢听到两边宫女轻轻退出去的声音,门重又被关上了。然后是靴子踏在金砖墁地上缓缓走近的声音。
吟鸢莫名紧张起来,心咚咚咚地随着空旷宫殿里的脚步声越跳越快。
那双靴子终于停在了她面前,接着,红盖头被揭开了。
床前的龙凤红烛和四角的立地宫灯尽职地照耀着,她微微抬起眼,看清了眼前的男人——剑眉,凤目,高挺的鼻,薄厚得宜的唇,刀削剑刻般的轮廓,好看得人神共愤的一张脸。
然而,吟鸢看着这张眼角眉梢都带着冷意的脸,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看来他比自己曾想过的还要讨厌她和她身后的顾家,今晚恐怕要遭殃......
祁峥带着满身冰霜,走回桌边,将手里揭盖头的玉如意随手一扔,坐了下来:“把头上的东西拆了。”好听的声音里也尽是冷意。
这本该是宫女的事,但吟鸢只垂下眼回了个“是”,便默默走到一边梳妆镜前,亲手将头上的金银珠翠一一拆下,然后走回床边。
“衣服脱了。”祁峥又说道。
吟鸢脸红了,轻声祈求道:“殿下,可以把灯烛息了吗?”
祁峥好整以暇地用手支着额角看着她:“不必。”
这是要故意羞辱她,吟鸢兀自站在原地没有动作,心里想骂人。
“解衣侍寝是太子妃的职责,爱妃难道不乐意?”祁峥问完,又加重语气,“脱。”
横竖是躲不过,吟鸢暗自咬牙挣扎了片刻:“好。”
而后便忍着极度的羞意慢慢将手放到了腰间。
披帛、腰封、大衫、中衣、抹胸、内裙......一件件落到地上。
祁峥的凤眸微微眯了起来。
烛火照耀下,吟鸢全身莹白细腻的肌肤仿佛散发着一层柔光,比寻常女子略微高挑的身材算不得很丰腴,但也是玲珑有致,纤腰袅娜。再往上看,那张秀美的脸庞早已羞得如朝霞一般,一双秋水澄澄的眼低垂着,仿佛含着水光,眼角也可怜兮兮地泛着红。
祁峥站了起来,走向她。
吟鸢吓得笼着胸后退了一步,这男人不只是高大挺拔,还带着一股凌厉迫人的威严气势,让她不由地想逃。
“呵。”祁峥低沉地笑了一声,张开双臂。
这是要让自己替他宽衣的意思?
“可恨!”吟鸢狠狠腹诽了一句,心里的委屈让她鼻子一酸,几乎要落下泪来,哪个处子之身的新娘经历过这样的事?
可她的委屈是没处诉说的,唯一会替她出头的人远在千里之外,连她大婚都无法参加。最后,她只能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不着寸缕地在明亮的烛火下为祁峥解衣。
但当一切真的开始时,吟鸢才明白,前面那些真不算什么。没有亲吻,没有爱抚,只有突然而毫无怜惜的凶狠,她睁大了眼睛,痛到尖叫出来,泪水不受控制的从眼角滑落。
而祁峥显然对她的痛苦反应很满意,她越是哭,越是求饶,他越是折腾得起劲,眼里复仇的快意也越是旺盛——是呀,对他来说,婚事被辛氏拖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到拖无可拖,本以为终于可以找一个有可能合作的家族联姻了,谁知道却被他们顾家搅了局。而自己即便只是顾家的弃子,折磨她,大概多少也能宣泄一点他被压抑了多年的怒气和愤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