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暮雨连忙扯开了安玉屑的手,像是轻跳了一下,整个人向上一跃,已经站在了床榻上。
她面上通红一片,双眼甚至不再敢瞧他一瞧,眼神都有些呆滞:“你在屋中,我、我、我又如何洗!”
安玉屑微微抬头,语气淡然:“奇了,之前我与慕姑娘也同处一室过,那个时候,好像慕姑娘就是在屏风后面洗的澡,也没有避讳我啊。”
慕雨想起之前的事,张大双眼看他:“你当时醒着?”
安玉屑若当时是醒着的,那她岂不是被他占尽了便宜?
听得暮雨如此一问,他眸光真诚的望向她,有点怔忪的摇头:“没有,当时我不是摔断了腿,疼得昏过去了吗?醒来之后,我见你头发湿漉漉的又换了新衣服,定是洗过澡了,稍微推断,我便知你应该是就在屋中洗的。”
她根据他说的,回想了一下当时的事情,倒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方才,好像是她反应过度了。
如此,慕雨舒了口气:“那个时候怎么能和现在一样!现在你清醒得很,我又不知道你会不会偷看,就算不偷看,被外人知晓了,于我名节有损!”
她说着,从床榻上跳了下来,却还是要俯视着坐在榻边的安玉屑:“你到时候去了京城,死也死了,我却还活着,要面对许多流言蜚语!”
安玉屑不再看她,乖巧的将双手放于腿上,已经闭上了双眼:“你可以用东西蒙住我的双眼,我保证不摘。”
她没有动作,也没说话。
安玉屑睁开双眼,仰起脸盯着她:“我也保证不说,都是要死的人了,也没机会说了。”
可慕雨蹙眉摇头,果断极了:“不行。”
安玉屑抬眼,神情中尽是可惜,一双乌黑的眼中显出些湿润,像是某种小动物。
看起来可怜兮兮。
他声音缓缓:“我很想再看你穿上青裙,连衣裳都让跑堂的给你备好了,但不沐浴的话,你好像也没法接受直接更衣吧?”
安玉屑说着话,下巴朝前点了点。
慕雨循着方向看去,见到屏风处果然挂着一套浅青色的衣裙,中衣是云锦的料子,外衫是一层薄纱,一看就轻薄凉爽,柔软舒适,最适合夏天穿。
并不是不惊喜,只是疑惑更多。
所以慕雨狐疑的看向安玉屑:“你干嘛一定要看。”
从昨天晚上,他就这么说过一次。
然而回应她的,是安玉屑更疑惑的眼神:“我们不是就要生死相别了吗?”
外面的阳光逐渐变暖,屋中的温度也渐渐升高。
一种暗昧不明的情愫缓缓在二人之间蔓延开来,遍布了整间屋子。
慕雨心跳加快,她知道于礼不合,甚至不该,可看着他的双眼,却还是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
答应的一瞬间,慕雨又紧张、又欣喜,又懊恼。
其实,换衣服和沐浴洗澡之间,又有什么关系?
不洗澡,也是能换一套干净衣裳的。
何况,她又凭什么满足他死前心愿?
更奇怪的是,安玉屑的死前心愿,竟然是想看她穿青色的裙子。
这也太可笑、太荒谬了!
可饶是心中有如此之多的想法,她还是取了一块黑布,将他的双眼轻轻蒙上了。
慕雨把自己手腕上的捆仙绳寄到床柱上后,才来到了屏风后面。
透过屏风,慕雨朝外面看去,发现安玉屑一直双手放于腿上,坐得端正。
她眨眨眼睛,放心下来,将衣裳一件一件的褪下。
只是,衣衫摩擦的轻浅声音在此时格外明显清晰,慕雨不得不变得轻手轻脚,小心翼翼。
好像动作稍大一点,她就要死一般。
安玉屑坐在外面,自然能听到慕雨的动作带着千万分的小心,他耳朵动了一下,唇边笑意似有若无。
他想,他一定会好好记得慕雨的。
只是,在听见轻微的水声从屏风后响起时,安玉屑有些不受控的想起来那天在农户家中的一切。
黄昏的光,少女的躯体。
那个时候的暖阳照在身上,比此刻清晨的光更加炙热些。
手指微微抬起,他竟然想去触摸下黄昏中的少女。
安玉屑抿住嘴唇,他眉心紧皱,手指也蜷起。
原本,他是想让她活的。
水声断断续续响起,许多画面和情绪在心头对撞,安玉屑咬住了后牙,又张口舒了口气。
他很想将自己的心平复下来,奈何越想平复,心中就越发抽紧,让人举得窒息。
莫名的不舍和下定决心要她死亡的心情,在同时折磨他。
安玉屑头一次,如此的憎恨一个人,恨不得这世上从未有过她的存在。
怎么会有人能让他如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