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挲了一阵才问：“孔清璞跟你说什么了？”

责初看他这会儿装心平气和，反倒更生气，故意呛他说：“他说什么归他说，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若是心里没鬼，何必怕人说。”

孔战儒对她如此乖僻的指责视若无睹，似乎打定心眼要不与她发生口角，自顾问：“他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我有什么好不信的。”责初面对他这副淡然的神情顿时有些提不起斗志来，心中怒火未冷下来，声音却不由平复了不少，“没有陈迷给你通风报信，你怎么会知道我在你弟弟那里，你费劲般天地把我抓来，不就是为了能多一分胜算。”

孔战儒听她把话说完，满意地点了点头，手指点着瓷杯壁，再自己不紧不慢说道：“你未免看我看得太低了，指着一个自以为聪明的女人给我通风报信，那我这个副司令还要不要当了？孔清璞身边多的是我的眼睛，你人一到他那儿我便有了消息，至于带你过来，确实也有私心，但更紧要是因为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护你周全，你信不信都好，我从未想过要拿你充什么胜算。”

责初听得愣住，垂眸思索，再一抬眼看他正直直地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悸动，恼不是恼，愧不是愧的，组织了半天语言，却最后鬼使神差地问了句：“你既然三天前就得了消息，为什么……”

话到一半她才觉得不对味，立马吞住，换了句不痛不痒的讲：“那都算你们的家事，不用跟我来讲。”

孔战儒却只拣上一句听，反问她：“为什么什么？”

责初瞪了他一眼，缄口不言。

孔战儒了然于心，不过是想故意逗她，见她发窘，还洋洋自得地拆穿讲起来说：“你是想问，为什么我三天前就得了消息，却晾了你三天，今天才去吧？”

责初嘴硬，说：“我没想问。”

她以为孔战儒如此得意，定会讲出来，谁想他不按常理出牌，手中把玩的瓷杯一放，起身沉了沉肩膀说：“没想问就算了，总归你这会儿已经在这。”

责初一愣，看他走过来，俯身手一挥，从大红酸枝床头柜上拿了军帽，双手一前一后戴正，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临迈出门前回头跟她说：“你虽才醒，但这会儿怎么也是后半夜了，我一会儿叫人送些吃食来，你填一填肚子就再休息会儿吧，需要什么就同外面的人讲，我白天再来看你。”

孔战儒走了她才后知后觉，就算人方才说的真心话，没有把自己在这儿的消息当作威胁告诉储定池，但陈迷这个面上的孔家人在大庭广众下劫走自己，储定池怎么可能再不知情。自己多在这里住一天，变数就多一点。她懊悔，方才一时听孔战儒所言心软，差点要被牵着鼻子走。

第二日她抱着一颗狠心等着孔战儒来，从清晨等到黄昏也未见到人影，正心中骂他出尔反尔，却在月上梢时听到了门外轮子摩过地板的咕噜声。

方殊被人推着进来，看着清瘦了一些，穿了条甘石粉色的裙子，靠在那颜色沉重的乌木轮椅上，衬得整个人身形更加单薄。

责初见到她，好一会儿才回神来，不敢相信，又抬手揉了揉眼，见她与自己微笑，才信不是做梦，喜极而泣道：“真是你，我还怕自己已是发昏到看见幻影了。”

方殊浅浅笑了笑，关切道：“还好吧？清璞有没有为难你？”

责初摇头，心中突然觉得坚定有力，走过去半蹲下，握住她手说：“方小姐，可否帮我？”

方殊意料之中地轻叹了一口气，还未开口，又听她说：“这几日我就如同一件物品般，被辗转多手，不要讲自由，连尊严也无。”

“你先起来坐，不要蹲着，这样讲话我不习惯。”方殊抽出一只手，手掌抵着她胳膊肘往上给了点力想叫她起来，又扭头跟身后自己的贴身丫鬟说，“巧琏，你去把门关上。”

责初站起来，坐到椅子上，看门一关，突然心冷道说：“对不住，如今立场不同，我不该如此强人所难，只求可否告诉我，外面现在局势如何？”

方殊却温和地笑起来说：“若我立场是为人妻子，是不是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将你送出去了？”

责初一愣，搭在膝盖上的手不由揉了揉裙摆，还在解她话中意思就看巧琏将手里一个绣花的包袱放到床上摊开，里面是一套下人的衣服，与她身上的如出一辙。

方殊看着她，语速变得极快说：“我就是来帮你的，你穿上这身衣服，一会儿扮成巧琏跟着我出去，届时我会支开门口的人，你只管上车，会有人带你走。”

责初听了顿时心中五味杂陈，又是惊又是怕，又是喜又是忧，站起来走到窗前，从帘子缝隙里探了眼外面，见把守的士兵依旧在，有些慌张道：“这样可会行得通？万一被认出来可怎么办？”

方殊说：“我特意挑了巧琏过来，她身形与你相似，走道里灯光暗，那些士兵不会细辨你们二人长相，你一会儿只管在后面推着我走，自己不要心慌露怯就好，快，现在就换上，巧琏，你帮齐小姐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