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手腕顿了顿,有些迟疑地问:“什么罪名?”
“倒卖西药。”
“这是要命的罪。”
孔由艾手掌杵着筷子说:“这种罪名,但凡查到一丁点东西,就摘也摘不掉了。”
责初听出她话里的意思,问:“你知道些什么是不是?”
孔由艾咬了一下嘴唇,深呼一口气才说:“小初,那个坐堂先生不无辜,我姐姐也不无辜。”
责初不说话,重新拿好筷子埋头吃面,扒了两口食之无味,突然地扔下筷子有些情绪奔溃地捂住脸说:“人的心是怎么慢慢变成石头的?陈迷说的没错,我真的快疯了,这个世上全是无辜的死人和活着的疯子,我真的快疯了……”
孔由艾以为她只是为孩子伤心,抓住她的手腕说:“你别这样,令帅已经查到那个坐堂先生头上了,他害人定会偿命,你要向前看。”
责初缓缓放下手,落到桌上紧扣着桌沿问她:“怎么查的?这种事根本查无可查,最后又查到谁的头上,连我自己也不无辜。”
孔由艾说:“你还记得那个药罐吗?罐子是我去还的,我当时留了个心,里头剩的那点药汁,我让嵯峨医生拿去做检查,是安胎方子里多了一味川芎,令帅会相信他的私人医生。”
责初抬起头,用鄙夷的声调质问她:“你早就知道?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
孔由艾急着解释说:“我去查过惠民堂,一点痕迹都没有,我不确定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后来见你情绪好容易稳定,也不敢贸然告诉你。”
责初冷笑一声,胸口感受到剧烈的起伏,站起来推开她的手说:“你查过,你什么都查过,也什么都查不出来,查不出陈迷,也查不出惠民堂,到底是你孔由艾查不出,还是孔家十小姐查不出?”
孔由艾也站起来,伸手要去抓住她,却抓了个空:“小初,你不要说这种气话,你在我心里同家人是一样的,我孔由艾这辈子都不可能做对你不好的事。”
责初往后踉跄一步,带倒了脚边的凳子,“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像她突然下坠的心脏:“那你信不信,现在督军府里那个人,根本不是你姐姐孔玟艾,她是陈迷,是那个被你大哥亲手赶出学校,赶出顶荆的陈迷。”
孔由艾低下头,许久才眉头紧锁着,用生涩的口气请求道:“她不是我姐姐,但不管她是谁,能不能留住她的命?”
“为什么?”责初看着她,用最平静的姿态和语气等她一个回答。
“她现在是孔玟艾,如果孔玟艾死了,我母亲会受不了的。”孔由艾叹了口长气说,“小初,我扪心自问对你从来没有过一点私心,但这次我求求你,乞求一点点作为朋友的体谅,令帅迟早会查到她头上,怎么惩罚她都由你们说了算,但留下她一条命,我请求你。”
责初直直地蹲下身扶起凳子坐下,用陈述的口气问她:“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
“我还有事要告诉你。”孔由艾也坐下,将那碗没动的面推到一边,说,“孔……陈迷在山上的那场车祸,是我哥一手安排的,没想她死,只是要她听话,她留在储家可以为我哥做事,但我也只查到这里为止,这种话我去找令帅说不合适,所以来告诉你,希望你提醒令帅,提防陈迷。”
责初听到这里,已经不觉得荒唐,再多的荒唐,此刻也都是情理之中,至于那些荒唐还该有的一点为什么,她不想去追究,也不屑知道了。
“你把他当什么人了,这种事根本不需要我去提醒他,你放心吧,孔玟艾会好好活着的,我跟你保证。”责初拿起筷子低下头说,“我刚才是昏头了,不该对你说那样的话,这个世界上值得我真心相待的人不多了,十律,你永远是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哪怕有一天营军与楚军短兵相接,我也不会站在你的对面。”
孔由艾愣了一秒钟,“嘶”地一声低头笑出来,嘴角那点突如其来的笑意抹不平眼角刻下的怅然若失,叫责初心里看得发酸。
“赶紧吃吧。”责初把她面前的碗挪正,指尖点了点碗壁说,“也还好这面本身就是过凉水的,不需要趁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