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12)
口水说话。乞求,劝说,命令。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似乎渐渐改变了语气。但这只是弗洛尔的推测。她朝那个十二面体瞥了一眼。不知是否是她的错觉,透过手指间的缝隙看去,挂坠发出的光芒似乎变亮了一些。
她眨了眨眼,视线无意中往旁边稍稍一偏,整个人就立时僵在了原地。不知何时,死去的马尔柯姆夫人已经再度睁开了双眼。
“……!”
弗洛尔竭力克制着发出惊叫的本能。在同一个瞬间,林兹的身体骤然向后仰去,腰部弯成了一个与地面约成四十五度角的艰难弧度。他同样睁开了双眼,深棕色的瞳孔却几乎放大到了眼皮的边缘。
“不——”他的面孔痛苦地扭曲,从喉咙里发出了嘶哑的尖叫,双眼却仍旧直直地注视着虚空,仿佛那里存在着某个弗洛尔看不见的东西。
“如果我做出了什么异常的举动——”他指的就是这种情况吗?弗洛尔并不确定。不要慌!她的理智在脑海中厉声喝斥道。于是她也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抓住了林兹颤抖的手臂,忽视了自己背后的冷汗,用力地将他向后拖去。
在各属生者与死者的两只手分离的瞬间,那个奇特的十二面体落向了地面,然后又被反作用力弹起了两次,翻滚到了一个距解剖桌约有四五步远的位置。同时,马尔柯姆夫人的手从桌上无力地垂下,手背上留下了一排青紫的指印。
“林兹!林兹·伊努赛尔!”弗洛尔摇晃着林兹,呼喊着他的名字。脑海中的声音又提醒她要控制声量,以免引来不必要的注意。片刻之后,林兹缓缓地眨了眨眼,脸上流露出了一种极为迷惘的神色。
“你没事吧?”弗洛尔关切地问道。
“我看见了。”林兹低声呢喃,眼中再度闪过了一丝痛苦。带着那种梦游般的神态,他随意地挥开了弗洛尔的手,艰难地站起了身,然后踉跄着回到了解剖桌前。“但是,这怎么可能?”他喃喃自语,用手捂住了额头,“不对,这究竟是——”他的声音愈来愈小,直至令她完全无法听清的地步。
“你不会是能够……通灵吧?”弗洛尔从背后接近了他。灵媒、水晶球、预言与幻象。她初次知道这些事物是在八岁那年的夏天。在一场欢乐的庆典中,年幼的弗洛尔偶然瞥见了几顶边缘坠有小颗银星的黑色帐篷,觉得它们似乎与节日的氛围格格不入。
那时,她向如今她已不愿再提起名姓的某个人提出了疑问,然后收获了一个带着警示意味的故事。时隔多年,弗洛尔早已淡忘了那个故事,脑海中只留下了它的零星片段。那是个不需要被她记住的故事。
回忆一闪即逝,在距林兹还有两步远的地方,弗洛尔停下了脚步,不确定地凝视着他的背影。在她清了清嗓子,决定再问一遍“你还好吗”的时候,她听见林兹沉声开口:“如果你一定要这么形容的话,是的。”他猝然转身,毫不在意地倚着那张解剖桌,深深地叹了口气,“不过,我并不能与死去之人的灵魂交谈。我所能做到的,唯有‘见证’他们的死亡。”
“那是什么意思?”
“在马尔柯姆夫人死去的那一刻,我与她同在。”林兹低语道,注视着脚下的地面,“因此,我看见了那个凶手。”他的语气十分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