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面彼端（14）

闲聊着，弗洛尔和莎罗走出了维序局的后院，来到了外边的街道上。

雪暴过后，临街房屋的窗檐上结满了冰棱，一些住在附近的居民戴着毡帽，裹着斗篷，拿着铲子与小桶，自发地聚集了起来，一边清理着各自门前与邻近道路上的积雪，一边高声与邻居抱怨着天气的恶劣。

“哎，你是不知道，我叔叔家的整个屋顶都塌了。对，他们一家正好住在灰尾鸥区那边。好在没人受伤。”弗洛尔听见一名裹着土黄色外套，下颔略尖，留着两撇八字胡须的男子对他的邻居这样说道，然后又看到他扬起了手臂，朝街道的另一头连连挥手，大声喊道：“嘿！到这来，詹米，别再跑了！你想让你妈知道你在冰上摔断了腿是吧？多里安，你也是！”

随着他的叫喊，两个原本在不远处互相追逐的小男孩不情愿地放慢了脚步，凑到一块窃窃私语了片刻，然后又迅速分开，从地上捏起了一个个雪球，朝彼此欢乐地互相投掷，还顺带殃及了一些无辜的路人。“詹姆斯！回来！”见此情形，那位做父亲的不免愤怒地提高了嗓音，手中的铲子随之大幅度地摆动了一下，扬起了一片飞溅的雪尘。“噢！看着点，杜尔特！”他旁边的邻居不由惊呼出声。

“好吧，无论你怎么说。不过……弗洛尔，你是不是不准备告诉我伊努赛尔巡卫长刚才在停尸房里做了些什么？”注视着眼前的一幕，莎罗轻声问道。她的直觉敏锐得令人惊讶。

“是的，我很抱歉。我答应了他不说出去。”弗洛尔说，“但我能向你保证，莎罗，他并没有做什么不该做的事。对于这桩谋杀案，伊努赛尔巡卫长有他自己的调查方法。尽管他的方式确实有些……呃，特立独行。”

弗洛尔的解释令莎罗的表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之后，莎罗又忽然停下了脚步。她们站在被积雪覆盖的人行道上，视线追随着不远处的那些在半空中飞来飞去的雪球。“他信任你，对吗？在走廊上时，虽然他压根就不想让我参与这个案子，却仍然答应了你的请求。”沉默了一会，她突然开口，向弗洛尔转过了脸。令弗洛尔惊讶的是，一抹笃定的微笑悄然攀上了她的唇角。“而你也相信他。”

“不。”弗洛尔否定道，“他并不是真的信任我。但我用了我的办法，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莎罗稍稍眯起了眼睛。“是吗？”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怀疑，“我可不觉得伊努赛尔巡卫长会是那种害怕被人抓住把柄的人。事实上，我觉得他浑身都是把柄，但我很怀疑他会在乎那些‘小事’。而你，亲爱的弗洛尔，我也并不觉得你是个会去威胁他人的人。”

“你怎么能肯定呢？”弗洛尔说，不免因莎罗的轻信而感到惭愧，“你知道的，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能够表现得很不友好。”

“哈，我相信你，不过——”莎罗冲她轻轻地眨了眨眼，嘴角的微笑呈现出了一种逐渐扩大的趋势。她拍了拍弗洛尔的肩膀，为后者掸去了肩上的几片雪花，然后突兀地转换了话题：“呐，弗洛尔，鉴于你有着这么一双美丽的绿眼睛，以前在盐郡的时候，你应该有过许多的追求者吧？我记得我们还没有聊过这个。”

“我的眼睛没什么特别。”弗洛尔否定道，抿了抿唇，“至于追求者，最近几年，我都没有这方面的心思。”确切地说，弗洛尔宁愿不去想这件事。像一个普通的傻姑娘一样，被所谓的爱情冲昏了头脑，以为自己能够拥有一些根本就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算了吧，与其被当做傻瓜愚弄，她觉得自己最好还是接受注定孤身一人的命运。想到这里，她突然明白了莎罗是在向自己暗示什么。

“等等，你难道是觉得我和林兹——”弗洛尔脱口而出，随即便感到了不妙。

“林兹？”莎罗重复道，挑起了一边的眉毛，“这么说，你们已经亲近到对彼此以名字相称了？”

弗洛尔闭上了嘴，无言地瞪视着她。她已经完全明白了莎罗的意思。但是，她和林兹·伊努赛尔？天哪，他从头到脚、从长相到性格都与她对男人的喜好完全不符。但你早些时候不是还觉得，他并非毫无魅力吗？一个声音在弗洛尔的心中幸灾乐祸地说道。说真的，或许是时候换换口味了。

“我没有。”她干巴巴地说道，将那个试图煽风点火的心声一把塞进了心中的某个最隐蔽、最不起眼的角落里，无视了它的抗议，“他完全不是我会喜欢的类型。”按照林兹的说法，有某种诡异而危险的东西已经盯上了他们，她和他随时都有可能丧命，而一桩谋杀案——或曰过程诡异的自尽案件就近在眼前。不管怎么说，现在都不是一个适合跟人谈情说爱的时候。

记得你读过的那些浪漫小说吗？弗洛尔心中的那个声音仍不放弃。多么美好啊，英雄救美，危险中的浪漫，圆满的结局。“与伊努塞尔巡卫长相比，我宁可去亲吻那边那个人。”忙于处置那个纠缠不休的心声，弗洛尔朝不远处随意一指，以此来应付莎罗的追问。

莎罗看向了那个被她随意指到的过路人，眉头挑得更高了。“你确定吗，弗洛尔？那是……从本区邮局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