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代管家

我看见“猪脑子”暗淡的双眼顿时明亮起来。

“主人您好，我是S5N7219号管家，竭诚为您和您的家庭服务。您可以为我取一个新的名字，请问是否立即执行更名程序？”

妈妈没有回答它的问题，而是说道：“情绪管理。”

“情绪管理功能已启动，目前的疼痛警报级别是3.5级，相当于头发被拉扯时的痛感。请问是否需要设置个性化痛阈值警报级别？”

“啪！”

“猪脑子”话音刚落，妈妈手中的皮带就狠狠抽在了它的左臂上。它一动不动地站着，脸上连细微的表情都没有，然而随着套在我脖子上那只感应器的闪动，我感觉左臂上有什么猛地划过，一阵灼烧般的刺痛直直钻到心里，转瞬间蜿蜒而上，捏住了我的喉咙。

我有些喘不过气，但始终没有忘记捏紧拳头，极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不让它因为疼痛而变得扭曲。在大脑嗡嗡作响的瞬间，我看见妈妈的目光盯住了我。

“不疼吧？”她说。“这一下应该是不疼的。”

我缓慢地吐出一口气：“不疼，妈妈，一点都不疼。”

“很好。”她的嘴角浮现一个满意的笑。“我就知道这点痛对你来说算不上什么，耐痛能力强的孩子，才能吃得住学习的苦，才会变得更加优秀。”

她收起皮带，扭头对送货员笑了一下：“从小我就给承承进行耐痛能力的培养，所以她的承受能力才会这么好，学习再忙再累都受得住。你有孩子吗？有的话可以试试。”

送货员张着嘴，一句话也没说，等到妈妈把皮带挂回衣架上，他才从噩梦中惊醒似的开口：“林老师，要是没别的事，我、我就回去了。”

“行，今天麻烦你了。”

妈妈打开门，送货员步伐拖沓地将送货的小推车推出门外，在妈妈关门前回头看了我一眼。那样复杂的神态，我在很多见过妈妈对我施行耐痛教育的人的脸上都看到过。

可那又如何呢，我的监护人是妈妈，并不是他们。

送货员走后，妈妈没有让我取下感应器的意思，她兴冲冲地将操作手册下载到电子手环上，坐在沙发上查看情绪管理的具体功能。

我这才有机会仔细打量那台“猪脑子”。它是一个年轻的“男性”，大约二十五六岁，拥有比人类更加立体的五官。它修长的四肢下是钢筋铁骨，能够应对各种繁重的家务活。我记得科普文里说过，那些覆盖在机械身体表面的皮肤、毛发和衣服都是用可自动修复的纳米技术做出来的，即便在做家务时划伤了皮肤，也不需要返厂维修。

唯一区别它和人类的地方是，它永远面无表情。

微表情技术还没有成熟到可以进入市场的阶段，再加上“猪脑子”毕竟只是个物件，没有人觉得它应该拥有像人类一样用表情传递喜怒哀乐的权力。

就在我想要凑近些观察它的时候，妈妈的手环突然响起电话铃声，是才离开的送货员打来的。

“林老师，抱歉，我刚才忘记检查儿童感应器了。是这样的，如果戴感应器的时候没有连接好，后脖子那里容易有异物的刺痛感。您看……”

“这样啊，不好意思，我今天只跟小区系统上报了一次访客申请，可能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重新做一次申请，然后你才能进来……”

“不用这么麻烦，林老师！就让您家孩子下来一趟，我在楼下检查一下就好。”

“那行，我现在就让她下去。”

我照着妈妈的指示下到一楼，看见送货员正站在大门外焦急地冲里面张望，看到我拉开门，他的脸色缓解不少。我跟着他来到一棵枝繁叶茂的柳树下，他伸手取下我脖子上的感应器，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类似螺丝刀的工具，低下头寻找感应器上的细小接口。

“叔叔，这是可以删改计算机程序功能的纳米笔吗？”我问道。

他的眉梢惊讶地一动，连接好纳米笔后抬头看着我：“你知道这个？也是，你成绩那么好，平常肯定喜欢读一些科普文。”

我笑了笑，看见他的右手在纳米笔上迅速点了几下，忍不住问道：“叔叔，这个感应器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我就是想再检查一下，毕竟……”他顿住了，很快换了个话题：“你妈妈对你的教育方式挺特别的，叔叔就是好奇啊好奇，你，真的不疼吗？”

“不疼。”我快速答道。

“是这样啊，咱们这个仿生管家最怕电路过载，一旦过载就会失灵。我刚在车库的时候，看到你们家车库的门口有一座充电桩，有些买家会在带着仿生人出游时用充电桩代替感应充电器。仿生人能承载的充电桩最大电流是80%，比感应充电装备高一点。不过千万不能超过这个数值，否则就会电路过载，没法用了。”

我的大脑飞速思考着，猜测他说这些话的意思。

妈妈买“猪脑子”的时候，本来也没想带它出门，肯定用不上充电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