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
把食物放进水槽,“你一年到头就那点工资和购买票,干嘛非要把元元送去泽水星人的舰队学院?我说你这人也是别扭,明明忘不了自己是中国人,每年都要冒着风险买中华历,但当初元元一说想去舰队学院,你二话不说就卖了一半的购买票,凑了钱送他去。”
徐宁走到沉默不语的丈夫身边推了一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怎么又说这个,不是说好不提了嘛……”钱士俊喝了口水,“我是我,孩子是孩子,我给他们种菜是为了咱们一家子能吃上饭。元元从小就聪明,对物理学和机械制造那么感兴趣,要是放在以前,肯定要走科研方向的。
“这么多年,咱们中国人在这里除了种地还是种地,什么电脑手机,连个影子都见不到。要不是前两年舰队学院突然特招地球人去做飞行员,元元以后肯定跟我一样整天种那些大白菜,你舍得让他这样过一辈子?”
徐宁撇了撇嘴:“舍得舍不得有什么用,我们又没得选,你以前好歹也是大学老师……唉不说了。”
她在背包里掏了几下,找出那份中华历,嫌弃地递到丈夫面前:“挂哪里?”
钱士俊站起身走到墙角,把一副画框往上掀开,里面挂着一张写着2033年12月29日的中华历。他用新的年历替代了这最后一张,和往常一样放下画框盖住它,来到厨房帮着妻子处理大白菜。
他把白菜放到木盆中,用水清洗了一遍,剥下最外层打蔫了的叶子,凑近仔细看了看,没有迟疑地拎来一把菜刀,把发黄的菜叶切掉,收起还算新鲜的菜梗放在一边,准备留着下顿再吃。
窗外的巡逻机时不时地发出轰鸣,他想起进村时的险境,瞥了几眼问道:“今天怎么突然戒严了?之前就算是除夕也不会来这么多巡逻机。”
“早上你一走就这样了,本来我们可以在村子里自由出行的,下午2点多突然不给出门了。”徐宁往肉馅里撒了点盐,“我听隔壁说,有个没有通行证的人不知道怎么回事,跑进咱们村来了,外头在传那人是地球反抗组织的成员。”
钱士俊擀面皮的手一顿:“真的有这个组织?”想了想又摇头,“就算有,这样的人到咱们村来干什么?这里都是种菜的农民,就我一个技术农,之前学的还是农林业,没人能帮他。”
窗外巡逻机刺眼的大灯闪过徐宁的双眼,她撇过头用力眨了两下:“就为了这么一个人,出动了那么多的巡逻机,搞得我们过个年都不安生。”
“咱们本来就只有偷偷过年的份,哪里安生过?”钱士俊苦笑道。
徐宁停下搅拌肉馅的手,遥遥望着窗外,出了出神道:“老钱,你说美洲和欧洲大陆的白人会跟我们过年一样,偷着过圣诞节吗?”
钱士俊和面的手一顿,没有回答。
夫妻俩很快开始包饺子,门口很快传来响动,知道是儿子钱元回来了,两人顾不得洗手,赶紧跑过去,却发现16岁的儿子脸带愠怒,一声不吭地走进客厅,坐在餐桌边。
夫妻俩交换了一个“难道没通过选拔”的眼神,徐宁上前一步柔声道:“元元,选拔考试顺利吗?”
“过了。”钱元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皱巴巴的“三级飞行员聘任书”,扔在桌子上。
看见聘任书的夫妻俩惊喜复加,连忙洗净双手,擦干后才万分小心地捧起来一字一字读了好几遍。徐宁欢天喜地地从柜子里翻出几个旧相框,拿到桌前对着聘任书比对了几下,挑出一个尺寸合适的,准备把聘任书装进去挂在墙上。
被父母激动情绪围绕着的钱元却显得过于无精打采,仿佛自己拿到的结果不是“通过”而是“落选”。
望见儿子有些颓然,钱士俊猜不出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怕直接开口问儿子不愿说,便拍拍他的肩膀:“元元好样的!晚上我们多做几个新鲜的菜给你庆祝庆祝!”
钱元皱了皱眉头:“不用了,我吃牙膏就行。”
“没事!就一顿饭花不了几个钱,今天刚好又是除夕夜,咱们中国人哪有不过除夕的。你看,我跟你妈包了饺子,等会把玉米蒸上,再炒个番茄鸡蛋。对了,我今天去集市得了一本带解析的《红楼梦》,你不是老说看不懂吗?这次一定能看下去,等会我们来一起读读贾府里过除夕的章节……”
父亲这番兴奋不已的话像无数根曾经扎进钱元心里的刺一样,让他的心情发炎溃烂。他忍了忍,终于有些忍不住,积攒多年的情绪如山洪般爆发:
“我说了我不想吃!现在是泽水纪元,过什么中国人的除夕?!你藏在家里那些书我一本都不想看,它们是上个文明的老旧文化,现在根本不适用,而且也是明令禁止不准传播的,为什么要在它们身上浪费时间?!”
钱士俊震惊地望着儿子,看见他的眼眶里有泪光闪动。他知道儿子不是无缘无故爱发脾气的不懂事孩子,今天的选拔考核一定发生了什么。
钱元撇过头,泪水无声地流下来,他抬手擦了两下,背着身哽咽道:“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