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雪
李承熙这番话也是他仓促之间能想到最佳的脱罪理由了。今日计策本来天衣无缝,顾启和玄妃本就中毒,今日再次中毒必定当场身亡,只要将下毒一事推到苏清嘉身上便万无一失,可谁想苏清嘉竟然聪慧如斯。
看着对面哪怕身处剧痛仍然眸光清亮的红衣女子,只觉得心脏仿佛被人狠狠揪了一下,明明没有中毒却觉得疼痛难忍。不过,只要没有证据证明是他弄来的踏雪,便无法将他定罪,只要无法定罪,他便还有机会。
苏婉乐就坐在李承熙身旁,李承熙的异样自然无法逃脱她的双眼,可她已然无暇顾及,看似双目低垂实则脑袋飞速地运转着,若今日无法脱罪,那便只能想办法将罪都推到李承熙身上,这是她最后一个世界,她绝不能功亏一篑。
殿中鸦雀无声,只能听到些许低低的疼痛喘息声。
“踏雪,呵呵呵,”崇庆帝少有的狂笑出声,众人精神都为之一肃。
崇庆帝突然转头看向趴在桌上奄奄一息的淑妃,厉声问道:“裴华锦,熙儿的踏雪从何而来,你可知道!”
突然被呼出全名,淑妃有些怔愣,旋即低眉道:“这臣妾如何会知道。”
大概是疼的狠了,向来运筹帷幄杀伐果决的崇庆帝,此时脸上竟浮现出癫狂之意。
玄妃二十年前为何中毒,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淑妃心思歹毒,只给玄妃下了毒而未用酒,便是想要等玄妃到产子时毒性方才爆发,女子生产本就不易,一尸两命也是常事,若不是当时及时找到缓解之药,否则只怕当真如了淑妃的意。他因为此事恨极了淑妃,可当时兵荒马乱他又根基未稳,不得不顾忌裴家的势力没有采取行动。
想到他差点失去至爱之人,崇庆帝眸光越发阴沉:“二十年前,玄妃生子时大出血,血竟然是黑的,此事淑妃难道不知情?”
“陛下在说什么,臣妾着实不懂。”哪怕发丝有些凌乱,淑妃仍是如金丝牡丹般华贵不可逼视。
“那可要孤派人去你的寝宫搜查?二十年前你就能弄到踏雪,二十年后又有何难?”
淑妃不可置信地抬起头:“陛下,陛下您竟然怀疑臣妾。”
“不是怀疑,”崇庆帝神色漠然,“当年你如何得到踏雪,又是如何买通玄儿身人给她下毒,又是如何在她生产那日等着她的死讯的。”
“见玄儿母子平安,你又命你买通的嬷嬷将启儿抱了出来,换成了你仆人刚生的女儿。本来你还想直接将启儿杀害,多亏玄儿的姐姐,冒死将启儿带出,你却仍不死心,一路追杀到江南,最后玄儿的姐姐将自己的孩子只好交给了你派去的人,所幸最后被孤的人救下,可她的姐姐却仍旧被你杀害,”崇庆帝声音越发冷峻,“裴华锦,你是手上人命太多,自己都记不清了么!”
淑妃浑身都颤抖起来,见崇庆帝竟然一五一十地说地分毫不差,分明是早已知情,不由低声地笑了出来:“陛下您既然什么都清楚,难道这些年来都是在与臣妾逢场作戏么!”
“你以为呢。”崇庆帝森然道。
其余大臣恨不得能紧紧捂住耳朵钻到桌案下面,为何自己已经痛成这样了还能清楚地听到这种秘密,会不会自己没被踏雪毒死就先被崇庆帝处斩了。
“孤只恨当时正值兵荒马乱,未能在生产之际陪在玄儿身边,给了你这毒妇可乘之机,让孤最爱的女子恨了孤一辈子。”
“呵呵呵,最爱的女子,最爱的女子。”大概是受毒性影响,淑妃也有些魔怔,“陛下难道一直都是在骗臣妾么。”
崇庆帝看着眼前年近四十却仍旧美艳的女子,冷厉的眼中闪过一抹痛心:“你当年诞下熙儿,孤只觉得是上天在眷顾衡国,那时孤对你尚有几分真心,可不想这竟是噩梦的开始。”
“你自己有了熙儿便不许宫中再有皇子出生,这么多年来,孤公主成群,皇子却只得三个。”
“陛下你又何尝不是骗的华锦好苦,之前乐儿告诉妾身,你爱的人始终是季青玄那个贱人,我还不信,直到你将那个野种封为秦王,我才不得不相信,陛下您竟隐藏地这么深。”
淑妃本就聪慧无比,其实事情真相她早便知道,只是一直不想承认。那就是若不是忌惮裴家兵权,恐怕崇庆帝不会忍她到今日。
“早在你封她为玄妃时妾身便该知道了呵呵呵,”淑妃咯咯地笑了起来,“季青玄这个小贱人,明明是妾身同陛下先认识,明明是她横插一脚,却还要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左右她中毒已深活不了多久了,就连她那个儿子恐怕也是命不久矣哈哈哈哈。”
崇庆帝一掌拍在龙椅上,怒道:“裴华锦,今日之事,也是你一手策划?”
淑妃歪着头露出一抹笑容:“臣妾若说不知情,陛下您可会信?”
崇庆帝神情冷漠,是何态度不言自明。
淑妃阖上眼,痴痴地笑着,突然间竟然咳出了血来。
“父皇,此事母妃毫不知情。”李承熙一撩衣袍站起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