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人间(一)
“谢孤峤砍掉了赤霏半边翅膀,让大妖颜面尽丧,这两人不出玉京还好,一出玉京,那些妖物比我们更想要他们的命。”
“沈云烟留给夜阑城,咱们还能收些好处。”
“而谢孤峤,他必须死。”那道人阴恻恻道,“你不是他的对手,不必跟他硬碰硬,只需在大妖找上他时趁机偷袭……你必能成事。”
慕啸道:“就依道长所言。”
他看向三尺剑,“三尺剑,这一次再失败,你知道后果,别忘了你妹妹的病……”
三尺剑握紧了拳,低头应道,“是。”
走出闹市,眼前景致渐渐萧条,一排低矮茅屋外,几个脏兮兮的小孩在打闹,三尺剑一来,他们喊着“穷鬼来啦”一哄而散。
三尺剑摇了摇头,拎着药包走进了一间茅屋。
茅屋内十分简陋,一榻一桌两椅而已,四面漏风,地面凹凸不平,角落堆着锈迹满满的锅碗瓢盆,摆在地上的药炉里还煨着药,浓郁草药味在茅屋里飘散不去。
他将药包放在桌上,寻了个干净的碗来倒了药,走到床前。
“莺儿,喝药了。”
床上躺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满脸病容,看起来瘦瘦小小的,一双眼睛却灵动有光,跟着他的动作转动。
三尺剑将她扶起来,药碗送到她唇边,姑娘便乖乖的埋头喝药,那药的滋味自然不好,但她眉头不皱,小口小口的喝完了。
“今天感觉怎么样?”
她认真感受了一下,“好像……头没有那么晕了。”
三尺剑打量着妹妹,“自从换了那位杏真人的药,看起来是比以前精神些。”
莺儿笑了起来,颊边露出两个浅浅梨涡,“那位给你介绍大夫的姑娘,哥哥有没有好好谢过她啊?”
他神色有些僵硬,他想,他不止没有感谢这位姑娘,还很可能要给她带去灾祸。
“哥哥?”
“我要出一趟远门。”
姑娘眸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哥哥,你来回来没多久呢。”
他的嗓音沙哑,“莺儿,哥哥有很重要的事要去办。”
哥哥每次出去办事,回来都不开心,有时还会受伤,莺儿知道,哥哥做的事情很危险,而他之所以去冒险,是因为她问诊吃药的花费很贵很贵,他过着潦倒的生活,却给自己请最好的大夫。
她是哥哥的拖累,她一直都知道。
“我托付了张阿嬷照顾你,她一向都很喜欢你,有什么事就跟她说,她解决不了的,就等我回来处理。”
莺儿想晚一点答应她。
她多想哥哥别走,多陪陪她呀。
三尺剑沉默着转身,却感觉袖子一绊。
莺儿从被中伸出两根细细的手指,轻轻牵住了他的衣袖,“哥哥,你能留下来陪我么?只要哥哥陪着我,莺儿可以不治病……”
她的声音很轻很轻,“莺儿不怕死,只要哥哥陪着我。”
高大的男人背影僵住了,明明拉着他的力道那么弱,却令他感觉千斤重担压在心头,他不敢回头,不敢去看姑娘祈盼的眼神,“傻丫头,你会好起来的。”
“等你好了,想哪去哥哥都陪着你。”
渔船驶离渡口,恢弘的玉京城渐渐远去了。
老翁在船尾撑杆,扫雪逢月在船舱里安置行李,她们把大部分家当都留在了月黄昏,一路轻装简行。
沈谢两人坐在船头,茫茫江面,水波瑟瑟,一道残阳铺红。
“从我记事起,就是在佛寺里生活,我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念老和尚,他把我养大。小时候他教我读佛经,可是我并不懂佛经中的道理,后来他教我修行,但我不能领会佛法,修来修去,也修不出一丝佛力。”
江水悠悠,桨声欸乃。
谢孤峤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寂,“小时候,那些和尚总是嘲笑我,明明有住持亲自教导,但是我什么也学不会,他们觉得我很没用。”
沈云烟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过去,想到小时候被众人排挤的小和尚,她有些心疼,“你是怎么变得这么厉害的?”
“有一天,我突然悟了。”
“我放下经书,决定从此不再学佛,那些和尚笑话我,我就要他们敬我畏我,从此不敢看我。”
“当我立下志向,属于我的力量便觉醒了。”他张开手心,金色的流光划过,一把刀的虚影若隐若现,“这把刀名叫断灭。刀光所斩之处,唯有断灭。”
沈云烟看着他出神,以前她觉得此人太狂,现在却偏爱他眉眼间的桀骜。
他收了刀,淡淡道:“一念一直想收为我徒,但佛经既不能为我解惑,我为何要拜在他门下?我不肯拜他,虽然他养育了我,但并不是我师父。”
“难怪了忘说你不是他师兄。”
“我长大之后,对寺中生活感到厌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