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妖事（二）

扫雪吓了一跳，“谁？！”

此时天色已全暗，黑黢黢的草丛里隐约似乎可见什么东西的轮廓，扫雪吓得抱紧了逢月的手臂，牙齿都打颤起来。

护院们一拥上前，有人点燃了火把，火光往草丛里一照，照出一个衣衫破烂的人影，那人吊儿郎当躺在枯草地里，借着火光也看清了众人，见几个武夫先是一瑟缩，见到姑娘们又眼前一亮，笑得露出一口黄牙，“好、好美的姑娘，妖物竟然生得这么好看，便是看一眼就死了也值了。”

“胡说什么！”护院斥道，“我等乃沈相府上护院，护送相府沈小姐回归祖宅，什么妖不妖的，你是何人，在此出言不逊？！”

那人愣了一下，似乎才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爬起来磕头道，“小的名叫王三，是个乞儿，李二老爷雇我在这看守妖宅，呸——祖宅、祖宅，小的有眼无珠，误认了各位大人，望各位大人勿怪！”

沈云烟上前一步，问道，“我爹托付堂叔打理宅院，为何只雇了你一人看门，使祖宅荒废至此？”

王三道，“早些年二老爷一家本来住在这里，自从闹出了有妖物出没的传闻，二老爷请了些和尚道士来做法，也不见其效，他们一家甚是惧怕，便搬出去了，宅子也就荒废了下来。”

“闹什么妖？”

王三讪笑一声，“这谁说得上来呢？见过妖的都死了，死人又不能开口说话，只知道了晚上，这宅子里阴风阵阵，还有各种诡异响动，有时候还能听到奇怪的笑声！渐渐连邻里都搬走，这附近就越发荒凉了。”

扫雪道：“你说这里有妖害人，为何你没事呢？”

王三挠了挠后脑勺，“也许是小的这条命贱，妖物也看不上吧？反正小的这样的人，今日有口饭吃，明日死了就死了，起码也是个饱死鬼。”

“对了，前些日子二老爷接了玉京的书信，说小姐要回苍宁，让我见了小姐告诉您一句，‘这宅子住不得呀，小姐您还是另换地方住吧！’”

扫雪道：“就这一句？”

“是啊。”

“简直荒谬！”扫雪气冲上头，“小姐回来，二老爷连个安排都没有，之前也只字不提闹妖之事，就一句不要住这就将人给打发了？真是——”

逢月拉了她一把，让她不要再说了，虽然二老爷和老爷关系疏远，但毕竟是老爷的堂弟，扫雪的性子直，说出的话若是传到那位二老爷耳中，恐惹来祸事。

她拦住扫雪，缓了缓语气说，“眼下已经宵禁，要咱们另寻住处，哪里还有地方住？城中的客栈酒楼也都打烊了吧？”

王三道：“这……小的也帮不上各位大人，咱们青岩城常有妖闹，并不太平，只要太阳一落山，除了巡守差役，没人敢在外走动，这时候去敲哪家的门户，恐怕也会认为是妖物找上门了，没人敢开门的。”

逢月只觉不可思议，她在玉京城长大，玉京有梵音寺佛光普照，偶有小妖现世，很快也会降服在佛法之下，在玉京城住久了，让她有种天下太平的错觉。

这一路他们都只在白天赶路，白天阳气盛，也没撞见过妖物，听说到了夜晚，妖邪横行，甚至能见到妖行于路。

没想到还真是这样，这青岩城，闹妖竟然这么严重。

可天这么晚了，他们还能去哪呢？

“城中确实有些妖氛。”护院中有一人是武僧还俗，姓李，曾在梵音寺做过俗家弟子，他道，“入夜时分和子夜时分阴气最重，此时走街串巷，极易逢妖。”

扫雪暗暗着急，这样一来，岂不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众人都看沈云烟，指望她拿个主意。

沈云烟看了一眼王三，又看向月色下显得格外幽森的沈宅，片刻做了决定，“先在此暂住一夜。”

王三战战兢兢开了沈宅大门上的锁，“我就睡在外面墙根下，若有什么事，叫、叫我——”

沈云烟一眼便知他在想什么：“放心吧，用不着你。”

“诶。”王三如蒙大赦，这夜里他可不敢进去。

他有些遗憾的看了一眼沈云烟，这样的美人，明日天亮时可能就变成了一具冰冷尸体，真是可惜。

他摇头叹气着离开了。

跨入沈宅大门，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扑鼻而来，四个护院并一个马夫三个走在前面，另有两个殿后，他们扯开缠绕的蛛网，砍掉疯长的藤蔓，开出路来。

跨进内院，见院中有一汪湖水，湖已成死水，覆着一层厚厚的浮萍，散发着淤泥的腥臭味。湖中游廊小亭都蒙了厚厚的灰，湖岸边一条青石板路通往一间小院，院中有座两层小楼，小楼旁有一棵高大的梨树。

在这寂静夜里，梨树树影重重如盖，柳树舞动的影子如同鬼魅，让人心里瘆得慌。

两个丫环一左一右走在沈云烟身边，手心都冒着虚汗，那些月光照不到阴影处，仿佛有鬼影重重，一不注意就会有什么东西突然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