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惦念她老人家了。”
……
——饶城外
天还蒙亮,少年便起了个大早,蹑手蹑脚轻拿轻放,回头却发现父亲坐在土榻上,母亲早已起身站在灶台前了。这一家是三口,住在饶城西边外的村子里,日子贫困,但至少还有得饭吃,有的麻布穿。
家里本来有个一亩三分地,但父亲早年田里摔了一跤,断了腿,家里只能靠母亲一人耕作。这家孩子是个男娃,后来大了,成了少年,也帮着母亲做活。生活总归是能说得过去。
前些年抚州饶城西边的群山里,开了条矿路,饶城的江家老爷专招些年轻有力的少年、壮年,给的钱也多——至少比一年作那几亩田地给的多。
这家的少年叫刘丰年,他爹娘给名儿的时候,满满都是百姓家的期望。刘丰年起个大早,就是为了去西边山里的矿路上。
事实上,自从去了矿路上做工,他天天起这么早,便得天天早上轻声小心,怕扰了爹娘的清梦。但他爹娘照例是起的比他早。
爹娘总是让他多睡会,怕他天天起早爬山路,晚上又大半夜回,累垮身子。刘丰年却说,这矿上是按工时给钱,自己多做会儿,母亲就能少在田埂上累会儿。
这西边群山都不高,但起伏得跟海上飓风掀起的海浪一样,上上下下折磨人。
这条矿线选在了群山中最隐蔽的一处山谷中,南北走向。矿路上的劳工没有人知道这矿到底会运到哪去,因为他们只负责搬运一段路。
这条矿路上前前后后共一百来个劳工,年纪不知道谁最大,也不知道谁最小,但刘丰年一定是最能吃苦的,也是这里认识人最多的——就算他不认识别人,别人应该也晓得他。
“呦丰年,又这么早啊!”
“吃了没啊丰年?我早上这还剩半个锅饼!”
“丰年,来搭把手!”
“丰年来帮忙抬一下!”
“丰年!这边这边!”
“丰年,孙大哥昨儿伤着脚了,你去看看他行不行。我这边忙完了就过去帮你!”
“丰年——”
这一喊又是小半天过去,劳工们忙活了一上午,这到了中午正头,也该歇会儿。刘丰年往块石头上一坐,挽起麻衣,抬起肩膀用头去擦衣服,好蹭去些汗。
他看了眼身边的孙大哥,啃着手里那不大,甚至是有些寒酸的面饼,滚了滚喉咙。今早儿刘丰年走的时候,忘了带中午的吃食,现在这饿饭的点,他除了咽点口水别无选择。
“哎,丰年。”孙大哥把手里的面饼撕了一半,递给了丰年,“没带饭啊?早上再早也得备好吃的不是。你才这年纪,还长呢,别亏了自己。”
刘丰年盯着那半个面饼,质朴笑笑,道了谢:“孙大哥,今儿怎么没见江老爷啊?”
“嗯……听说他家里死了个女儿,估计忙着后事呢。”
“好好的死了个女儿啊?”
“别的我也不清楚,人家事儿,咱也管不着那么多。”
刘丰年点了点头,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个手链,用玉米做的,递给了孙大哥:“您给我半个红薯,我也没啥别的。平时就爱串点小东西,您年纪也大点,拿着这东西,就当保个平安?”
孙大哥愣了愣,笑着接过来:“你还有这手艺呢?”他把东西放在手里掂了掂,“头一次听人说这东西保平安。行,我收下了!”说完揉揉丰年脑袋,发现他突然有些惆怅,开口发问。
丰年道是原来还穿过一谷链,给了一位姑娘。之前见过那姑娘几面,到底是第一次跟姑娘家打交道,那么多次也不知道问个名姓,家住哪。现在好了,很久没见到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
孙大哥还想搬出些缘啊份啊的安慰一番,结果打眼一瞅看见了面失人色的江老爷。整个矿路上的百号工人都是眼尖,立马起了身准备做活。
只瞧见江老爷背着手走到了刘丰年跟前,把孙大哥差走,又神神叨叨的把丰年拉到了别处,不知道说了什么。只知道,刘丰年回来的时候,面露喜色。
江楚几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凑合,昭卿除了晚上,基本上不会在客栈待着,行迹身份神秘。而江楚就是晚上也不一定在,这阵子天天东蹿西跑,就是不知道在查什么。就韩书良跟他护卫老实,窝在客栈哪也不去。
韩书良这阵子跟着江楚在外面闯荡,多少也认识了些险恶,身边没有他楚哥跟卿姐,他是万万不敢多逛游。这一来二去就只剩了闷在客栈的选择。
他那护卫是个闷瓶子,话是不问不说,问了也顶多就几个字了了。韩书良一个嘴闲不住的小书生,整天跟这人待一起,语言功能都快退化了。
他实在是无聊,书也看不下去,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找人说话想疯了,他脑子里竟蓦然的想起胡月来。他甩甩脑袋,索性下楼串串风,巧的是,他们住的这家客栈,正好也是今天刚到饶城的庞真节的暂居之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