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1章 燃烧
载着瘟神虫公的大船,缓缓离开码头。 无数白纸船汇聚如星火,拥在福船之后。 大船上风帆鼓鼓,分明已经拆掉了转向的舵,船上也空无一人,但船好像有自己的意识,坚定的朝着一个方向驶去。 码头上的百姓并未意识到这一点,依旧沉浸在欢乐的气氛中。 旧时夜里娱乐少,如水宛这样风气保守的地方,百姓少有能玩耍的日子。 方才玄虚子所立的高台,变成了一个戏台子。 水宛城中叫得出名号的戏班子,都齐聚再次。 彻夜唱个不停。 又有机灵爱钱的盛茂坊居民,见得此处商机,便开始贩售一些零嘴吃食小玩意。 鲁建兴气质亲善些,领崇德大营的水军同着靖宁卫一块维持秩序。 对这些背着小竹筐卖炸小河虾的孩子和妇人也不驱赶。 处理些小偷小摸,或是口角纠纷的事情。 “大叔,大叔,要买小虾吗?” 值守的鲁建兴听见喊声回头,就看见一个黑小孩站在不远处黑豆一样蹦蹦跳跳,冲这边招手。 他一愣,从没见过不怕靖宁卫不怕官的孩子,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考虑着这一重,鲁建兴小心地走过去。 借着火光,便看见这小孩扎着独角辫,皮肤晒得黢黑,一看就是个皮实的。 只是似乎挨了一顿揍,脸颊肿得像猪头。 小孩 双手捧着叶子抱着的小河虾,高举过头顶,热情推销道:“自家炸的小虾,又酥又香。” 似乎考虑到鲁建兴是盛京来的,他还保证道:“我娘今天买的新油,保证干净。” 鲁建兴上下打量他,发现还真就是个不怕人来卖小虾的。 觉得有些新鲜,掏钱买了一包。 给了这小孩十文钱,不料孩子退回来一文。 “大叔,少收你一文,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鲁建兴手里拿着河虾,微微挑眉:“哦?” 这黑小孩毫不扭捏,问道:“怎么样才能做靖宁卫啊?” “我也想那么威风!” 鲁建兴忍不住嘿了一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道:“等你长大以后才能知道。” “啊?”黑小孩脸拧巴成了一团。 鲁建兴稍逗他一下,便摆摆手让他离开:“小虾也卖了,快走吧。” 临去前,还叮嘱道:“这人多,卖了虾子赶紧回去。” 小孩不知是不是被要读书给打击到了,垂头丧气得很。 鲁建兴拿着那包虾子,摇了摇头。 靖宁卫选一是世袭,二是功勋之后。 一个卖虾的孩子…… 鲁建兴看见那小孩将要走进人堆,忽而扬声道:“你好好念书,说不定也能成,我们指挥使和赵千户,都喜欢爱念书的。” 那小孩回头,眼睛像是星星一样亮了起来。 “谢谢大叔!” …… 与码头上的喜庆相比,江面上护航的崇德水军船队,气氛便紧张得多。 虽说瘟神已送出水宛,但这最后的一哆嗦,若是出了茬子谁也担待不起。 搭载着神轿的大船,行驶到外水。 或许是百家信念稍有减弱,江面上出现了一些异像。 黑沉沉的天压在船队顶上,船下江水黑如墨,船行其上,好似走进了一团团墨团里。 搭在神轿的大船上,有巨蛇一般的影子,怦怦撞击。 幸而周围簇拥的大量祈愿纸船,柔和的黄色光芒,将这黑影紧紧禁锢。 见撞不开,船上传出阵阵咒骂。 这些咒骂声,都是曾在虫公祠上香的香客心中留下的声音。 虫公祠的师娘抱怨,为何没有发生大疫挡了她发财。 有女人的声音,咒骂婆婆咒骂还不死。 也有男人祈愿妻子不要再拖累家中。 子女抱怨卧病的父母。 虫公祠的神龛,聆听过最虔诚的祈祷,也听过最恶毒的诅咒。 这些男男女女的声音,飘飘忽忽的传来。 和着江上呜呜的江风,叫人毛骨悚然。 尤以林著和瑞王,受到最大冲击。 他们都是真正象牙塔里的好出身,第一次直面最底层的黑暗。 林著苍老的脸上一片空白。 许久,才转头。 顺着船上不和谐的火锅香味 看去,却见赵鲤手里捧着一只硕大的碗。 将军霍宗也坐在桌边。 他是从底层爬起来的战场杀胚,对人性善恶自有一番领悟,没林著和瑞王两人的震撼。 战后的夜里,缺食少药的伤兵营,叫声咒骂声一样精彩。 他现在正举着筷子,像是猎场捕食的鹰。 终瞧见赵鲤垂头扒饭,锅中一片羊肉正随着沸腾的泡泡翻滚。 就是现在。 霍宗下筷如闪电,却只夹到了一根调汤的葱。 那块肉夹在沈晏的筷子尖,随后放到了赵鲤的碗里。 “不吃了!” 霍宗恼怒地摔了筷子。 从水宛出来大半个时辰,他竟一片菜叶子都没吃进嘴里。 将桌子拍得震天响,赵鲤和沈晏却都不理他。 一个忙着干饭,一个忙着夹菜倒茶。 林著和瑞王心里对于人性的哲学思考,都被打断。 “走吧。” 林著拍了拍瑞王的后肩膀。 和弟子一道坐到了桌边。 林著张了张嘴,终是问沈晏道:“所以沈大人此前上折子,请陛下下旨清理淫祭,就是因为……” 人老了,便忌讳这些,学乖的林著避开了瘟神的名字。 沈晏礼貌性嗯了一声。 林著叹了口气:“倒是我狭隘了。” 此次南下,他当真长了见识,再一次意识到,从前的自己确实狭隘。 再有此次与沈晏与 靖宁卫短暂共事,他越发羞愧。 为自己从前的傲慢与偏见。 林著悄么看了一眼赵鲤,有心道歉。 但赵鲤压根就没抬眼看过他,老头心里丧气又羞愧,没敢说话。 一顿宵夜,只有赵鲤吃了个畅快。 待到将要天明时,远处护航的头船在桅杆挂起一串报信用的灯笼。 搭着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