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棺中新娘的脸
十五年前镇抚司。 那他可太记得了! 就算想忘也忘不掉。 老义看卢照高壮的体魄和鼓鼓的太阳穴,明白了些什么,就要屈膝跪下去。 一旁站着的严三不明所以。 但在丢块石头可以砸死一个官的盛京,百姓都很有眼力见,腿一弯,打算先嗑一个再说。 “起来!”卢照喝了一声。 这次他们就是不想让事情闹开,才不着靖宁卫官服前来。 老义和严三又哆哆嗦嗦的站直。 见状,赵鲤出来圆场:“两位不必惊慌,我们只是来问些问题而已。” 她年纪不大,生得好看,一双大眼睛纯良无害,威胁感比起卢照几个壮汉小了许多。 在她的劝慰下,老义和严三稍缓了一下情绪。 他们两个干巴黑瘦,满头大汗的样子,赵鲤看着过意不去,将揣在袖里的桃花烧麦递过。 老义和严三哪里敢要,推拒了两回,直到卢照怒声催促才接下。 老义手抖着,将熄灭的烟斗叼在嘴里咂了一口,开口道:“这位爷问的那小姐,可是姓林?” 赵鲤和卢照闻言都露出喜色。 他们问对人了。 老义却体会不到他们的心情,眉眼间爬上复杂神色。 十五年前,老义也干的是抬尸匠的活。 不管在什么时代背景,殡葬行业的钱从来都是好赚的。 老义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偶尔还能去胡同寻个瞽妓,日子也算滋润。 那日,他大清早就和其他几个抬尸匠一块,蹲在棺材街的街口等活。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太阳刚刚爬升了一些,就有一个中年人疾步走来。 一看就知道有钱赚,老义几个心中高兴,面上却哀痛无比的迎了上去。 果然,中年男人姓林,家中死了人。 嘴里说着节哀顺变,他们陪着这中年男人在棺材街买了一口薄皮黑棺,并香蜡纸烛,纸人纸马。 棺材盖子没合拢,里面装满了东西,斜躺两个脸蛋子红红的纸人。 也不用这林先生操心怎么搬运。 几个抬尸匠按照棺材街的惯例,几人背的背扛的扛,帮着把棺材往他家抬。 走着走着,越走越心慌。 最后进了镇抚司府衙,有两个不济事的,几乎腿软得走不动道。 天子近卫,监察百官,先斩后奏。 老百姓怕官,官怕靖宁卫。 这种食物链上端的压迫感,让几人大气都不敢出。 等到进了院子,稍稍松了口气,才觉得异常。 院子里冷清得不像话。 没有宾客祭奠,只在堂屋中放了一张条案,白瓷盘装了两个方柿,几个林檎果作供。 条案之前,两只长凳支起拆下来的门板。 上面躺着盖白布的死者尸身,死者脚边倒扣着一碗白饭。 这样寒酸简陋,实在不像是官吏人家。 几个抬尸匠心里嘀咕,却不敢问,一人领了三个铜板,临时充当帮闲,布置起灵堂。 一个妇人点起三柱清香,往死者脚边的火盆里投了几张纸钱。 ”你倒是安生了,爹娘活着受人白眼可如何是好?”妇人面无表情嘴里说着。 顿了顿,她忽的笑道:“死了好,死了清静,死了不必遭人指指点点。” 过了会,那妇人又扑在死者身上骂:“为何早不死?要落到这般田地了才死。” 寂静灵堂之中,那妇人的声音格外刺耳。 刚才不知去向的林先生,领着一个道士进来。 道士须发乌黑,相貌堂堂。 干活却很糙。 摇着铃铛,咕噜了两句,让装棺。 竟是打算就这样急匆匆的下葬。 几个抬尸匠都觉不妥,但人家家属都没说,他们说什么。 七手八脚的,将死者往棺材里一抬。 各自拿着挎在肩上的麻绳,套上杠子,去了坟地再落钉。 跟着老道士叮铃铃的铃铛声,抬着那口薄皮黑棺走了出去。 刚一踏出门槛,就听后面妇人爆发凄厉的哭声:“我的儿啊。” 随着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老义只听啪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