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欲盖弥彰
送完赵姝儿回端王府后,赵曦澄见黎慕白脸上的雪青色绡帕还未摘,问道:
“这绡帕可还好使?”
黎慕白摸了摸脸上的绡帕,回味过来,顿时全身血液纷涌头顶,面颊如着了火般烧红烧红的。都怪她刚刚对案子太投入,一直忘了这回事。
幸亏车厢内灯光不甚明亮,她忙摘下绡帕,掩饰似地咳了两声,不知道该不该还给人家。
“既然你用得这么顺,就暂时借你用用吧。”赵曦澄看着她绯红的脸颊,心底一动,似有云霞落入湖心,语气却渐转严厉,“只是,不能弄丢了,也别碰到尸体什么的!”
黎慕白只好把绡帕收起来,心想哪还有下次啊,她是再也不敢拿出来了!
待两人回到凉王府时,一轮冰盘正映于梨花之上,府中明灯如星,花影绰绰。两人刚至不梨居门首,杜轩就呈上一封公文,是大理寺的。
赵曦澄进屋后拆开看了下,又递给黎慕白。原来,王赟今日下午接到赵曦澄的信与画后,便着人去双钗案幸存孕者家里查访,画中之人正是花灯节在小观寺给她们解签的术士。
黎慕白看完抬首,只见赵曦澄的背影正镶嵌在门口的一方夜色里。清素的月光落在他深紫色的曲领方心宽袖长袍上,像是在袍子上结了一层薄冰。袖口上金线织就的腾云龙纹若隐若现,浮着幽微的光,似乎一点风星就可把那光吹散。
门外是茫茫的夜,月色如烟如雾,虚虚地笼着。那些在白日里鲜活的景致,现下只余模糊的轮廓,似是团团浓墨,教人看不清原本的模样。
“对不起,是我太自负了!”黎慕白低低说道。
赵曦澄身影一颤,半晌后回道:
“你无须自责,那几个孕者是陈若林下的手无疑。虽然他被算计了,但不无辜。”赵曦澄转过身子,见她一副茫然失措的模样,顿了一下,沉声道,“是我不该自作主张将你牵涉进来。”
“不,是我有求于殿下在先。”
黎慕白眼眸低垂,神色灰败,如一瓣颜色尽失的桃花,赵曦澄不由脱口而出:
“我曾在花灯节上见过你一面。”
“啊?”黎慕白闻言抬眸,定定望住赵曦澄,“何时之事?我怎不知?”
“你不是女神探吗?你自己查去。”赵曦澄见她眸底恢复澄明,便调转话头,“今晚这起案子,可与前面几起有无关联?”
黎慕白听他提起案子,神色一凛,来到案边,准备好笔墨纸砚,请赵曦澄把今晚琴霜身亡的现场图画出来。
赵曦澄走到案边,凝了下神,便提笔作起画来。
黎慕白则在另一旁,用赤玉彤管在罗纹笺上推演案情。
她记得那陈若林说过他们兄弟行医多年,陈若水夫妻并无生育上的缺陷,只是在求子方面过于急切,着了他人之道,枉送了性命。
黎慕白当时急着为双钗案遇害的孕妇鸣冤,没仔细留意陈若林话里暗藏的机锋。现在回味过来,难道这陈若林早就知道其弟陈若水之死是被人设计的?
她聚精会神思索了一会,又写下“凌心”二字。凌心是陈若林喜欢的女人,后携女离开舒州奔赴青梅竹马的恋人去了,陈若林也因凌心一直未娶妻。
黎慕白又画了一个“五”代表五子衍宗方。陈若林说,这是一入赘贵人求他开的求子药方。
案上搁着一只褪色的翠羽毽子,是从琴霜身下发现的。她第一次去余音阁霜降馆,就见到这只毽子摆在最醒目的位置。
她忆起自己以前呆在家不能出去游玩时,就会到院子里踢毽子。那时,她还住在京城。因她踢得太用力,毽子常常飞到院墙外去了,毽子也由此坏得特别快。
因此,母亲一次会做上好几只,供她换着踢。那毽子上缠的布条,是一色的忍冬纹。
她曾问过母亲,为什么要用忍冬纹布条来缠织毽子上的翎羽。
母亲说,当年她待字闺中时,踢的毽子就是由这种忍冬纹布条做成的。那时,京城风靡忍冬纹,不但在服饰上大行其道,连集市上的毽子,其缠织翎羽用的布条都有忍冬纹。只是没多久,忍冬纹就被其它纹样所取代。
母亲牵着她,翻出箱底的布匹,说这些陪嫁留下来的忍冬纹料子,现在正好可以用来给她做毽子了。
赵曦澄已画好,一侧首见黎慕白眼底隐隐有哀色,心头一顿,叫她过来看画。
黎慕白搁下罗纹笺,深呼吸了下,绕到他身畔,拿起案上画纸一看,再次折服于赵曦澄的绘画天赋。
赵曦澄画了两幅,一幅是检验前戴面纱的琴霜,一幅是检验完去掉面纱的琴霜。
她看着图中蒙着面纱的琴霜,突想起之前大理寺的仵作误把她当成赵姝儿一事。赵姝儿今日与自己一样,女扮男装,穿的也是一件灰蓝色袍子。她低头看了下自己灰蓝色男式外袍,问道:
“殿下,我与姝儿郡主相比,身形相不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