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

桃红蜡烛被点燃，零星火苗颤颤巍巍。

沈京屿单手托腮，骨骼分明的手上干干净净，只隐约可见一枚低调的腕表，慵懒又贵气。

听见陌生的男声，Benson骤然拉高分贝：“你和谁在一起？”

莳光还没来得及解释，沈京屿已经凑近出声：“算命的，刚算出来她会被小人纠缠。”

Benson：“……”

莳光：“……”

莳光憋着笑：“总监，我忙着算命，先挂了。礼物你破费了，但我讨厌钻石。”

终于摆脱了上司的骚扰，莳光展颜一笑：“谢谢你替我解围。”

沈京屿开封一杯冰美式，冰块晃出清脆的碰撞：“是那天晚上的男人？”

凛冬的午夜还要来一杯冰美式，想想就胃疼。

莳光不着痕迹收回视线：“嗯。”

既然圣诞雪夜路过的人是他，撞到她偷拍行径的人是他，今天出声解围的也是他，聪明如沈京屿，一定已经猜出了她的处境。

想到这里，莳光挖下一口蛋糕，有些窘迫地望向窗外。

落地窗映出她狼狈的身影。

本就是加班到凌晨，用一根木簪盘起来的长发散成了一头杂草，眼下挂着设计师标配的黑眼圈。

而沈京屿只是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月光和雪花就好像已经为他写好了睡前故事。

女娲真是好不公平。

太安静了，莳光的心跳声好像快要冲破胸膛。

她应该做些什么来掩饰一下。

“你一直在京市么？”

“从大学起就在了。”

“……”她问了一句废话。

青城一中谁不知道沈京屿凭信息学奥赛金牌第一的成绩保送了京淮大学。

又安静了下来。

老友重逢本该有许多话可聊。

最近过得好吗？工作还顺心吗？和某某联系过吗？

她和沈京屿都不是不善言谈的人，造成这样冷场的局面，归根究底只有一个原因——不熟。

莳光不敢厚着脸皮同他寒暄，他们本就是两个圈子的人。

至于沈京屿，他那样的天之骄子，能记得她就不错了，又怎么会对她的琐碎生活感兴趣？

莳光卷起一绺酒红长发，笑得明艳又大方：“没想到你能认出我来，和高中相比，我的变化应该很大。”

譬如外表，譬如性格。

譬如高中时候的她，从来不敢这样和沈京屿说话。

风雪渐平。

人民广场的喧嚣淡了，巴斯克蛋糕见了底，炭烧牛奶也凉透了。

沈京屿望入她那一双清浅琥珀

莳光的瞳色很浅，像塞壬的蛊惑，中学时就常常被误以为戴了美瞳。

她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里面是宽松卫衣和加绒阔腿裤，酒红卷发散落着，白得圣洁又红得浓烈。

刚要启唇，便利店门口小熊刺耳的“欢迎光临”打断了他。

“京屿哥，我就是多买了两杯咖啡而已，你干嘛跑啦！”戴粉色绒帽的娇俏女孩奔向他，“几分钟都等不了，什么东西这么急着来便利店买？”

这个声音，莳光听过。

女孩也认出了她：“你是手机掉地上的那个红发小姐姐！”

莳光微微一笑：“是我，那天多亏你们。”

女孩的目光在二人之间跳跃，忽然恍然大悟似的，趴到沈京屿耳畔说了一句悄悄话。

莳光下意识挪开视线。

视线下坠，莳光看见了女孩手里的两只牛皮袋，上面印有精致的烫金标志——是街对面的Floland浮岛咖啡。

莳光这时才注意到，沈京屿手里的冰美式也来自Floland。

偶然路过便利店买东西，撞见了似曾相识的老同学，一时兴起出手解围。

应当就是这样了。

不知为何，莳光舒了一口气。

十分钟前她还在懊悔自己圣诞夜没有勇敢一点回头，现在她却庆幸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

还好她没有自作多情。

莳光紧绷的脊背松懈了下来。

她嫣然一笑：“你们应该还有事吧，那我就不打扰了。”

连一句再见都没有。

莳光想，他们应该没有再见的机会了。

走出便利店，清冷声音却忽然响起：“莳光。”

莳光循声回头。

颀长身影立在雪中，额前碎发沾着雪，漆黑眼瞳里倒映着流转霓虹。

他淡淡开口：“好久不见。”

是她没敢说出的那一句，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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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莳光又做梦了。

莳光多梦，也很擅长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