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真正的反抗始于心上铠甲
敞心里“咯噔”一下。 “文丘”与“纹秋”谐音,虽然卢纹秋报上的是她兄长的名讳,但却在字号上险些露馅。 冰雪聪明如她,怎么可能犯这样的疏漏。 唯一的解释就是,卢纹秋是故意将真实姓名嵌在字号里的。反正音同字不同,而且也没有多少人知道她真实的名讳。 就算有人将这个字号与卢府二小姐的名字联系在一起,她也大可以用巧合的说辞一带而过。 少年将军对她有知遇提携之恩,给了她证明自己的机会,且他待人以诚,不重尊卑之别,坦然将自己的字号相告。 卢纹秋尽管不得不以假身份、假面目示人,但在面对这位不计前嫌,待人真诚的少年将军时,终究是存了一分真心的吧。 更重要的是,她铁了心要跟着这个沈将军,因为这可能是她此生唯一能够完成兄长夙愿的机会。 沈亭修默念了一声:“卢云琛,字文丘……”然后说:“好了,我记住了。” 宁敞也暗暗地记下了“沈亭修”这个名字,以及他的字号“良仲”。 兜兜转转,多番试探推理,她始终没能从杨滞口中知道这位将军幸甚名谁,如今总算是揭开了他的庐山真面目。 这个人就是卢纹秋遗憾的症结,也是她连日梦魇的根源。 他们之间,又有怎样的故事呢…… 宁敞恍然失神,意识到还身处卢纹秋的记忆空间中,忙清醒回来观看后续。 将军也用衣袖作掩,端起茶杯喝完了剩下的茶水,然后不再寒暄,很快进入了正题:“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卢纹秋一愣。 他指的是先前在溪边她痛哭流涕地蹲坐着的时候,他把石块砸进水里后说的那番话吗? 她怎么可能会忘。 当时情绪下去之后,她还思索捉摸了一下那几句话,甚至还想亲自问问他究竟是什么意思,谁知一转身就已经不见他的人影。 回去以后,她把那些话抄在了用来练字的宣纸上。 她本能地回答:“当然……当然记得。” 但将军显然不是想确认她是否记得,对于卢纹秋平淡的一句“记得”表现出不满:“记得却做不到有什么用。”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纹秋刚想询问,沈亭修继续说:“自从上次溪边一别,你又去投石子了是吧?而且,次数不在少数。” 他暗自思忖了一下,接着掰了掰手指头,笃定地说:“至少有十次。” 卢纹秋大惊,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自己都从未计量过去溪边投掷石子发泄的次数,只是心有不快无人可诉时总会下意识地走到那里,久而久之已经成了习惯。 本以为上次他会出现在那里是因为恰巧在树上打盹,而她不慎搅扰了他的清净,一切都不过是偶然。 发现那里有人并且还和她发生不愉快之后他应该不会再去。 想不到不只是她一人坚持把那里当作秘密基地。 而自从上次露面之后,卢纹秋再没在溪边碰到过他。 除了虫鸣下雨,再没听到过其他声响。 可能是她学乖了,不会再不小心搬起石块砸了自己的脚,他不必再费力提醒,也就不必现身。 又或许是他换了一棵树偷闲,故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是了,上次在溪边他从树上下来就说过,若是她像从前一样扔些小石子,激不起什么水花,也不会发出太大的声响,他就全当催眠了。 这说明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溪边的树上打盹。 他对那里很熟悉,也不是第一次旁观她打水漂置气。 但是卢纹秋想不到他居然会留心自己去往溪边的次数,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早就盯上她了? 挑选她成为近身护卫,也不是临时起意。 “有十次之多吗?我也记不清了。” 卢纹秋想要岔开这个话题,她不想在沈亭修面前表露出丝毫软弱。 溪边投石触及了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这个举动或许很幼稚,但她知道除了将不甘和愤懑寄于石子,别无他法。 去溪边的次数越多,抛掷石子石块的数量越多,代表她难过委屈的次数越多,隐忍得越痛苦。 她憋闷软弱的窘态想必沈将军全都看到了,包括那些她意气上涌时放出的狠话,他一定也都听到了。 说不定他早在心里嘲讽过数次这个新兵是有多自不量力。 这时再当着他的面承认自己是一个受了委屈只敢躲起来对着溪水撒气的人,她没有这样的勇气。 将军微皱了眉,纠正道:“不是有十次之多,是至少有十次,或许远远超过了这个数量。” 卢纹秋眼光中有盈盈的水光闪烁,但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了回去,直到泪水不再在眼眶内打转,她才抬头说:“这重要吗?将军又想证明什么呢?证明我一无是处,是个懦夫?这已是人所共知,我不想狡辩。” “眼泪是弱者廉价的武装,没有人在乎这样的反抗。” 将军顿了顿,说:“原以为经过上次的提点,你能有所长进,没想到……” 沈亭修看到面前的人眼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咬紧了下唇,像是在压抑动怒的情绪。 他不由地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纠结接下来的措辞。 但卢纹秋已经起身,鞠了一躬,淡淡地说:“我令将军失望了。” 她双手抱拳,不知从哪生出一股自信,决然地说:“但这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