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愿意帮我读信吗?
在玄关茶几上的一封信,同样的白色长条信封,熟悉的蓝红邮票,还有蓝 色的长条邮戳。
“又给你寄钱了?”一颗脑袋探出来,头发被蓝色毛巾紧紧包着,发梢的水滴在她脸侧,吴玖八胡乱摸了一下,“这次寄了多少?”
季雀声捡起信,扔向她,“自己看。” 吴玖八粗暴地撕开信,里面露出了一打绿色的美元钞票,她将里面地信塞到季雀声手里,唰唰地翻着那叠钞票。
季雀声把信揉成一团塞进裤兜,“钞票那么脏,你还凑在鼻子闻。”
“切,你懂什么,我这叫缺啥吸啥,多闻闻钱味,才知道去哪里找钱。”
季雀声这人有点洁癖,双手覆上她头顶的毛巾,胡乱擦了一通,“就不知道擦干净再出来,弄得一地水,等下摔个狗吃屎。”
“我乐意。”吴玖八欣赏完钞票,顺势把它放到季雀声上衣右侧的兜,钞票有点厚,她塞得费劲,好不容易都放下,她还要讨赏般拍拍他的胸口。
季雀声的动作一顿,温热的感觉从胸口蔓延上来,伴随着一股子甜腻的泡泡糖洗发水味。
“你们两个这么闲,帮我放下碗筷啊。”吴妈妈不知道何时从厨房出来,端着两盘冒着热气的菜。
吴玖八捧着头上摇摇欲坠的毛巾,转身进了卧室,“我吹下头发就来。”
卧室里传出轰轰的吹风机声。
季雀声走到吴妈妈跟前,吴妈妈摆好菜,顺口说了嘴,“这次的钱你自己收着吧。”
他手上动作一收,从胸口放下。
吴妈妈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进厨房,厨房里蒸着鱼,窗户上 都是湿淋淋的水蒸气。
“你也老大不小了,得存钱,以后结婚不得用?”吴妈妈开始盛饭,嘴上也没落下,“这些年你妈妈每次给你邮钱,你就给我,我又哪好意思要呢?”
“阿姨,我......”
“我知道。”吴妈妈拿着饭铲子,“你是个实心眼的孩子,当年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把你当自己的孩子照顾。”
吴妈妈想到一些事情,难得感性,“而且你帮了小九那么多,阿姨感激都来不及,你说要还人情的话,也都还得七七八八了,再不能给我钱了。”
季雀声总觉得空落落的。
“你妈妈寄回来的绿色钞票,我也不懂得去存,我都帮你收着了,明天你再来一趟家里,我一并都给你。”
草草吃完了饭,吴妈妈说要去邻居家打麻将,让吴玖八收拾碗筷。
吴妈妈前脚刚走,吴玖八胡乱收拾了下就回屋了。
厨房里的水哗啦啦了一阵后,季雀声摘下围裙,叠成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团纸掉了出来。
他低头,看到褶皱中黑色的字迹,一点一点透射到他的眼底。
“雀声,你想不想吃雪糕,便利店里新上了粽子味的雪糕......你怎么了?”
忽然出现的吴玖八越说声音越小。她走近,地上的东西她知道是什么。
那是属于季雀声的禁忌。
“吴玖八。”雀声淡色的眸子蕴着克制,“你还愿意帮我读信么?”
***
吴玖八曾经读过雀声收到过的所有越洋信件。
季雀声刚寄住在吴家的时候,会主动把信给她,让她读给他听。
久而久之,这成了吴玖八和季雀声的小秘密。
很多个夜晚,他们背着母亲来到楼下的凉亭,季雀声撩动打火机,火苗在他眉心映出一团橘黄色的光。他慢慢拿出信,期待地看着吴玖八。
每次读的时候,季雀声不看信,只看她,然后吴玖八会让自己的语调舒缓些,好象这样就能把 信里的内容包装得温暖一些。
高二下学期,季雀声有很久没有找她读信,起初她很担心,怕美国那边出了什么事。
再后来,她在楼下凉亭看到季雀声和一个长头发的女孩坐在一起,他们的手交叠着,许久没有出现的越洋信件出现在那女孩粉红色的掌心。
吴玖八为了这事和季雀声闹过别扭。季雀声说,他不想再让人读信了。吴玖八觉得,他只是不想让自己帮他读罢了。
那后来,她就再没有给季雀声读过信,她少女心事无法言喻的那股子酸,也随着时间的推进消失在了高三的备考和高考的失利中。
再没人提起过了。
吴玖八晃了神,缓缓抬起眼。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再踏入属于季雀声的那一侧世界。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