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雀声，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钢，“所以你现在对所有事情都无所谓了，是么？”

季雀声没有反驳，这些年他的境况都是有目共睹的，早些年人们还会觉得可惜，现在这茬都没人提了。

“前几天我在小区门口碰上居委会的刘大妈了，她搬走，也就五年吧。”季雀声不知从哪儿捡了个话头。

吴玖八：“所以呢？”

“还记得她以前怎么说我的么？”

怎么不记得？刘大妈一直觉得季雀声会成为电影明星，那年季雀声没有报考电影学院，刘大妈还专程跑来家里游说过一番。现在想来，那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要去外地高考了？那他为什么不早点转学？

吴玖八：“她是不是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呢？”季雀声轻轻哧了声，“说我爹不疼妈不爱，有妈生没妈养么？”

看到对面的吴玖八眉毛拧在一起，季雀声觉得那就是厌恶的表情。

季雀声继续说，“刘大妈要给我介绍工作，还塞给我一百块钱。”

吴玖八的追求很庸俗，她上学的时候希望自己考上个985，为了这个目标高中三年卯足了劲。工作后就希望做个职场精英，于是兢兢业业地成了别人眼里的卷王。

有时候她真希望季雀声再上进那么一点点，“难道不应该给你介绍工作吗？你现在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安稳下来？”

季雀声不紧不慢地说，“可是我并不喜欢安稳的生活啊。”

她当然知道，她还知道自由漂泊的季雀声，一定会觉得她日夜转在三点一线的生活可笑吧。

吴玖八知道自己又一次碰了壁。碰了一个密不透风，千年不倒的壁。

“行，季雀声，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

和季雀声吵完架后，吴玖八觉得糟糕透了。

先是项目负责人抽风地把cold call的事情交给艾米莉，她一生气就开启卷王模式，加班到十点才回家。凌晨一点，吴玖八做完方案却毫无睡意。

上了游戏，青简正在一个公共房和人聊天，看到她上线便和朋友道了别，来到吴玖八的身边。

吴玖八其实很喜欢他的这种绅士风度，他从不会让自己在游戏里感到孤单。

兴许是听出吴玖八无精打采，青简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吴玖八一股脑把苦水往外吐，本来只是想倾诉下，青简却认真给她分析起利害来。

归根究底，就是她不应该让艾米莉骑在头上。

这种感觉很奇妙。吴玖八身边围着的死党个顶个的佛，季雀声就不用说了，能躺着就不坐着，庄茂也是佛心朋克，从不勾心斗角，也就玲子有点上进心，和她一起拼职场。

然而玲子也是佛系HR，工作五年都没升职，她一点不急。

在这样的氛围里，吴玖八这个卷王自然是个怪物，甚至被他们群嘲。

青简不同，他今天的每一步都是他打拼出来的，他开导起人来，与其是往顺了给你捋，不如说是软硬兼施地给你打鸡血。

说到最后，他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我说太多了吧？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关系如果要进一步的话，这方面也要达成共识才好。”

吴玖八笑了，“我们的共识是卷死他们吗？”

“还行吧，一般卷。”

可惜霉运跟着来了。周末房子漏水，她打电话找工人来修补，电钻声简直扰民。

吴玖八没法在家办公，只好打车去庄茂的咖啡馆。

一进门，竟然又碰上了季雀声。他和一群奇装异服的人士在弄什么NFT线下meeting。

NFT，就是数字藏品，吴玖八在互联网奋斗这么些年，这最新的潮流还是懂的。她知道季雀声爱好摄影，前阵子说要和朋友发行自己的NFT。

吴玖八觉得自己和那群人就不是一个世界的。

他们热烈，艺术，而且满脑子的创意。

而她，无趣，安稳，满脑子KPI。

季雀声来打招呼，他的朋友也都善交谈，也来说声HI。听说吴玖八也是做互联网的，大家不免坐到一起聊起来。

他们来自新的一代，崇尚自由和平等，崇尚去中心化和世界公民。

“我是一个数字游民。”一个人自我介绍。

“我们？我们虽然工作但不上班。”

“工作不上班？”

“就是只工作，不去上班，数字游民都这样。”

听着他们几个在那说要30岁退休去大理晒太阳的计划，吴玖八甚至没好意思打开电脑里的PPT。

手机震动，一条信息推送过来。

青简：你要的资料我发你邮箱了。

吴玖八回了个感谢的表情包。她刚想吐个槽，青简又发来一条消息。

青简：欢迎随时和我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