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之下
叶重回绿色。
冬天成熟的是橙子,颜川摘了两个下来,等下班后带回家和何果一起吃。
她拿就在手边的红色记号笔,在黄色的果皮上画了两个大大的圆。
有长睫毛,长头发的笑脸是何果。另一个是短短的头发,嘴角绷直,一脸冷酷的是自己。
她觉得这两个笑脸很符合何果和自己。
看着明亮的颜色,她心情也好了。已经发生的事无论再怎么想也不会有改变。
与其困住自己,不如就让它过去。
更何况她对他们一家早就没有了什么亲情,突然接到他们离世的消息也只有一点心里不舒服。
朝夕相处十几年的人突然就阴阳两隔,就算是一个领居也会有难过的情绪。颜川这样在心里安慰自己,为她这几天的不正常找了一个借口。
四天后就是他们的头七,颜川打算再过两天还没消息的话,就在头七那天把他们的衣物烧过去,再烧一些纸钱,让他们安心上路。
距离头七还有两天,海上救援有了新进展,他们驾驶的车找到了,白色安全气襄遇到危险自动弹出,此时已经扁下去了。主驾驶座和副驾驶座的安全带没有被使用,整个车顶凹陷下去,六块车玻璃只有凹槽里卡着一点碎渣,其他车内摆件全部被凶猛的海水冲走。
颜川已经不想再为他们浪费自己的时间了。
第一次拨打了警察给的电话,“喂,是海上救援队吗?我是王萍家属,可以停止他们一家的打捞了。他们身前的愿望就是死后将骨灰撒入大海,现在也算是了了他们心愿。”
骨灰撒入大海的心愿她是编的,不想再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是真的。
等把遗物烧过去,颜川和他们就没有了任何关系,这一次是真的,不会有人反悔。
因为要整理遗物,颜川走进了从高中毕业就已经离开了的房子。
这个家有颜禺的卧室,有杂物间,唯独没有容下颜川的地方。
一打开门灰尘扑面而来,颜川吸了一大口灰,用力打了两个喷嚏,眼泪水都出来了。
用手捂住鼻子,走进又熟悉又陌生的客厅,拉开窗帘,桌上落灰的枯叶,重见天日。
卧室的钥匙就挂在门上,颜川扭动钥匙打开了令她常常做噩梦的地方——王萍和颜枣肆的卧室。
十一岁那年,王萍叫她进来扫地,当时的她和自家做的扫把一样高,大人轻轻松松就能做好的事,她要到满头大汗才勉强完成。
把垃圾扫到簸箕里,出门前环绕一圈看有没有什么落下的垃圾,看到了床底下有一点白,她趴下去用手扫出来发现是一块钱,以为是妈妈叫她来扫地给的惊喜,满心欢喜地放在口袋里。
出去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家了,她把工具放好,带着那一块钱去了楼下的小卖部,在一块钱的笔和五毛的辣条中犹豫。
暑假作业还剩一点没写,笔已经没有墨水了,今天不买下次再有钱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辣条一直都在,等以后再吃也没关系。想通了的颜川收回看辣条的视线,拿了一只笔去结账。
开心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上楼时都不好好走,一个个蹦上楼梯,出门前家里没人,她自己拿了钥匙,把笔握在手里,动作轻快地打开门,迎面而来一个巴掌。
在巨大的冲击力下,她被甩到墙上。
“年纪轻轻不学好,学着街上那些小混混偷东西!”王萍拽着她的头发向前走,丢在沙发前,颜枣肆坐着上面抽着烟,呛人的烟使她咳嗽了起来,七岁的颜禺吃着她从没吃过的冰淇淋,幸灾乐祸地看着狼狈的她。
颜川捂着自己泛红发热的脸,小声抽泣,听到她污蔑自己,挺起腰大声反驳:“我没有偷!”没有做过的事,她不认。
“你没有偷?那我钱包里的钱是自己凭空消失了?”
“不承认?那就打到你承认。”
“爸爸不要废话了,快点打!”
颜川被自己刚才摸过的扫把打到无力只能趴在地上,热泪模糊了她的眼眶,可眼前颜禺轻声说得话她看出来了,他说:“是我偷的。”
卧室关了窗,没有客厅灰尘多,久了没人住,灰尘也落了一层。
王萍的梳妆台上有一个铁盒子,锈迹斑斑,颜川脚步轻轻地走近,用剪刀撬开,里面有她重没见过的东西。
颜川的助养金,每年六万,直到成年。从736年末到751年末,十五年的助养金足足九十万,学费全免,唯一的要求是成年前必须还在进行学业。
印有政府章的纸仿佛在告诉她,五年前因为读书而起争执的真相。当初他们不是因为没钱不让自己读,而是捞不到钱了。
装有真相的铁盒被她用尽全力砸向桌上他们一家三口的相框,用来防尘的玻璃受到撞击炸开,旁边还有半杯水的杯子也被铁盒撞到墙上,四处飞溅。
一块尖锐的碎片划过她的手背,鲜血滴在已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