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章十一 故本心宁为玉碎（三）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当女人惨痛欲绝之时，幸存者及其家人的心中虽有同情，更多的却是庆幸与后怕。

「还好得救了」

「要是我该怎么办」

这样的想法就是深渊，受害者的深渊。

几个壮实青年大着胆子向里头走去，看看是不是还有躲着的山贼。

“啊！”

这是戮心意料之中的反应，当他们出来面无血色、手舞足蹈地形容了里头的惨状之后，众人望向戮心的眼神中多了几分敬畏。

小半时辰之后，女人抱着被草席包裹的少女走出屋子，一步步往山下走去，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为什么是我的女儿」

「为什么只有我的女儿」

「为什么不是你们的女儿」

这样的想法还是深渊，仍然是受害者的深渊。

奇怪的是，一直到最后，都没有看到兰儿的家人。于是，林芊芊的大哥林郁背着她下山。

兰儿和先前被戮心所救的女孩是一起出逃的，结果运气不好被抓了回来，不但受了折磨还被挑断了脚筋。明明是最想逃下山的那一个，现在却无人来接。

戮心原来是准备等着天完全黑下来，然后去客栈收拾下自己。

“女侠，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家在何处？”林芊芊凑到默不作声的戮心身边，连环炮似的问了一连串问题。

“陆心儿，过了今年生日便十五了，家……在岁城附近。”戮心逐一回答道。

“哇，好可爱的名字。”林芊芊拍着手赞叹道，“虽然年长我两岁，但看起来跟我差不多，我就叫你心儿吧～”

从小，戮心的身边便没有这样活泼的人儿。师父淡然、师姐懒散、师兄好色、师弟呢，一个好斗，一个沉默，她竟然是其中最为开朗的存在了。

林芊芊刚经历过如此凶险丑恶的遭遇，现在却好像已经无事一般。

“林姑娘快跟着大家一起下山吧。”戮心催促道，怕她再遇到什么危险。

“叫我芊芊就可以啦，那我们走吧。”

林芊芊仿佛看穿了戮心的心思，牵起她的手就拉着她一齐往山下走去。

“去我家洗洗，正好心儿你很瘦，可以换我的衣服。”

“不用麻烦，我很快……”戮心想尽快赶路，小女儿家的衣服她倒是见师姐穿过，到底是不方便行动的。

“不麻烦！”林芊芊大声地打断她道。

戮心这才看向这个半大的娇俏少女，发现她的眼中泛起泪光。那是劫后余生的后怕与重获新生的感激。

于是，戮心也不好再推辞。

「置自己于他人之后」这个潜意识的想法仍藏在学会集中感知力的少女的心底深处。

报答这件事，并不是施救者所求，而是被救者的心安。

当众人到达怀城之时，城门已经关闭。

“求求你们破例开门吧，有人受伤需要医治啊。”林家大哥冲在第一个向城墙上守城士兵央求道。

“不合规定，上头有令，特殊时期更加要严防死守，防止敌人的探子混进来。”士兵冷漠地回复道。

“探子只会装着寻常百姓混进来，我们刚才出去上山的时候军爷也是看到的，真的是不得已啊……”

这时，城墙上探出一个陌生的人头，仪表贵气，并非军士打扮，看上去像是个管事的。

“山上？莫不是山贼掳走的姑娘们被救出来了？”

“额……正是，所以大人你行行好，放我们进去吧。”林郁原是不想再提起这些会刺激到伤患的词。

“那被山贼玷污过的女子还能算清白吗，万一她们听了山贼的命令，成为破坏怀城防御的隐患。”

听到这话，几个少女的脸色越发苍白。

“大人，那不是啊，不是所有姑娘都被……”

有一老翁猛地跪下磕了个头想为自家运气好的女儿争辩几句，几乎却被粗暴地打断。

“放肆，愚蠢贱民，本官说的话还敢反驳！”兵部侍郎抽袖离去。

林芊芊感觉到戮心的手正逐渐变得冰凉，似乎是在不断聚力。

“这怕不是朝廷派来调兵部署的大官，不是说调了三万先锋往迢城极速行军吗？”

“我在山上听到山贼们说过，反贼们攻势凶猛，朝廷自顾不暇，根本不会上山剿匪，甚至怀城原来的守城士兵都不让……”一个少女怯生生地开口。

“你这狗官……”平儿的娘亲忍不住冲着墙头怒骂道，却被众人捂了嘴巴，生怕她惹出什么更大的事情。

“为啥不上山救救咱家闺女啊，我那苦命的平儿哟……”

女人索性抱着少女的尸体瘫坐在地不住地哭喊着。一时间，气氛越发消沉，有些人都开始不住地抹眼泪。

为官者不应该以民为重？为何要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