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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笺上鲜活的命令,他的语气在客套之下仍然阴森、专横,宛若但凡违背一句,可怕的结果便会降临。
克莉丝汀贝齿紧咬,陷在深渊和噩梦里,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她唯一的念头是她不去,也不能去。
她早已与埃里克一刀两断了。
现在见面,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丈夫也不会允许她去。
正如小珍丝等人谣传的,埃里克想要不过是一个替他完成音乐理想的面具、替身,是谁都没关系,剧院有那么多天赋异禀的年轻歌者,哪个不愿大红大紫呢?何必揪着她不放。
当初,她也满怀热忱,却遭到现实残酷的打击……
克莉丝汀将信笺揉碎,转头要走。
可暗处无形的眼睛监视着她,她才迈出第一步,头顶的吊灯便细不可察地颤了颤,坠落细碎的钻粉。
这顶666号巨大吊灯前些日子才刚修缮完好,如果再次坠毁,那么底下沉浸于沙龙舞会的人们根本来不及躲避,砸成肉酱,复现历史记载的恐怖灾难。
地狱的大门豁然打开。
克莉丝汀选择妥协。
停电了,所有的灯盏忽然全灭了。
会场陷入沸水般的躁动之中,所有人没头苍蝇似地乱撞。惊疑声、呼喊声、啜涕声之中,两位经理竭力召唤剧院的水电工人,斥问是什么阴风,能在转瞬间将剧院所有的煤油灯都掐灭!
工人们吓得脸色煞白,上帝作证,如此莫名其妙的事故定然是幽灵之手所为,这里本身就是一座闹鬼的剧院。
幸好备用蜡烛很快燃起,微淡的光明暂时安抚众人受惊的心。当年这座歌剧院建造时采光问题便为市长所诟病,白日里若无灯具蜡烛,完全暗若白昼。
从前迷.信的吉里太太常说,这座亡灵阴影笼罩的剧院里,光明怎可能驱得散黑暗。
“克莉丝汀——”
梅格忽然尖叫起来,“克莉丝汀不见了!”
姑娘的呼喊太软弱了,两位经理忙着检查剧院刚刚恢复运行的电力系统,哪有空理会。克莉丝汀对于整个剧院的黯淡来说实在微不足道,梅格的喊声很快被嘈杂淹没。
刚才黑暗而混乱,克莉丝汀纤长柔嫩的手腕猛地被一截枯骨捉住,枯骨强而有力地拖拽她,不由分说带她走向地底深处。
克莉丝汀认出来者何人,喉咙喑哑几欲窒息,以为必定要被捉到地下湖畔小屋中幽禁起来,实则走了许久,来到的仅仅是她的化妆室。
那死人脸的丑人回过头,眼睛似两枚深不见底的黑洞,从中迸射出魔鬼的火焰。
克莉丝汀身子颤抖,饶是见过他的面容一次,仍免不得心胆俱寒。化妆室的门紧紧关闭,她持续后退,而埃里克持续逼近,宛若从前他教她声乐时,她不能娴熟运用而遭到他的责罚一样。
但他的身体虚弱许多,走路时总是微微喘,目光也是浑浊的,似乎还在一场大病中苦苦挣扎。
两人对视的一刹间,竟是克莉丝汀先颤抖地吐出,“埃里克。”
她没有再称呼他为音乐的天使。
“你有找到新的‘面具’了?”
他冷怒着将她手指的金戒指摘下,像可憎的垃圾一样踩碎在脚下。
“克莉丝汀,”
沉重的愠怒似咆哮的大海。
半晌,他又哀若雏鸟的悲鸣,“克莉丝汀呀……”
克莉丝汀,克莉丝汀。
午夜梦回中,他曾呢喃过无数次。
“你居然,结婚了。”
好狠的心,她居然结婚了。
他会嫉妒娶了她的那个男人,无比嫉妒,嫉妒到成为顾影自怜的水仙花。
克莉丝汀却垂首沉默,两鬓滑过几缕发丝,显得她秀美的容色微微狼狈。自始至终,她没向他投来半丝怜悯的眼神,目光一直执着地盯向地面上被踩烂的戒指。
镌刻夏尼家族新娘的标志。
没有任何人逼迫她,是她心甘情愿嫁给夏尼子爵的。子爵只向她求了一次婚,她就答应了。
他可以说她傍大款,爱慕虚荣,完完全全是个拜金女,可谁不想生活在阳光下,过上正常人富足的生活呢?
某种悲伤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埃里克试图接近她,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覆水难收。
“你走后,我略微有点思念。”
或许不止略微,是非常非常。
“我患了很重很重的病,不日就要死了。”他说,“我知道你没泄密,你一直是我的音乐天使,当初的事我误会了你。离开那个纨绔子弟,回来吧,哪怕只有一天,陪我最后的日子,可以吗?”
克莉丝汀唇齿动了动,明亮如宝石的眼睛看向埃里克。后者紧张,期待地等了她很久,也没等到答案。
她摇摇头,忽然收起了苦大仇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