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来人速度之快，只感觉江风拂面，柳山便被拥入一个宽阔的怀抱中。

她下意识抬手攻向对方面中，后者侧头一躲，并不回击，与此同时，熟悉感油然而生，柳山停下动作，试探道：“谁？”

他拥抱的力度很轻，手搭在腰间仿佛只是在丈量女子腰围，在确定她不挣扎以后，这才将人横抱进怀里，准备往夜色中去。

但柳山身上有伤，刚来到门口就因室外寒意不由轻颤，皮肤隔着衣服相贴，这点细微的动作反馈到背后温暖的胸膛上，后者脚步一顿，抱着她转身往里间走。

他仿佛视力极好，环视一圈便准确地在榻边找到披风，靠坐着将柳山拢在怀里用披风裹好，这才十分轻巧地跃出窗外，熟门熟路从落霞庄偏僻的角落跳墙而出，往碧云山深处去。

“猫儿？”柳山终于确定来人身份，默许少年做了这一切，轻咳一声，抓着他的衣襟，“你要带我去哪儿？”

沈怜稚并没有要答话的意思，一路上除了平稳的呼吸，恐怕连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若是之前，柳山定要哄着他说话，现如今，只敢老老实实将脸埋进披风的毛边里。

她斜靠着沈怜稚的肩膀，后者骨架虽宽，但还如少年人一般清瘦，靠着有些硌。

除此之外，山路虽崎岖，但沈怜稚对这里熟门熟路，一路避开刺人的枝条，所以柳山并不觉得难受。

她漫无目的地盯着前方，风忽然就停了。

不比村镇上有灯火，这里伸手不见五指，而严冬以后活物越发少见，四周偶有怪叫，恐怖得很。

沈怜稚将柳山放了下来要往前走，后者下意识伸手，却不想抓了个空，女子站在原地茫然片刻，终是没忍住不正经：“猫儿，原来那日你救我，是为了今夜将我冻死在碧云山里？”

话音刚落，只听得耳边一片安静，柳山刚要张口补救，便感觉一只更宽厚的手握住她的，很温暖干燥。

“走吧。”他哑声道。

一人一妖在黑夜里慢慢行走，四周越发安静，柳山只觉得自己好像走入不为人知的谧境，逐渐放松，到后来任他牵着亦步亦趋，几乎有些犯困地眯着眼。

她十分想躺下，但又觉得慢慢走下去也很好。

直到前方豁然一亮，并非天光最盛时刺眼的亮度，是黄昏落日那般暧昧，叫人不自觉停下，怕扰了这一方宁静。

青山尽头处是一片缓坡，上头立着间不大的独门小院，青瓦木门，红墙之上山花如瀑。

“这是？”她问。

吱呀——仿佛知道有客到来，院门自己开了，内里陈设便映入柳山的眼帘——

仅仅几间屋子，东侧屋檐下放着簸箕和箩筐，屋旁搭了花架，花架边有一口井。

而庭院里一棵高大古树下被薄土覆盖的树根上长着几株兰草，是她从未见过的品种，茎叶放肆舒展，美不在花，在生于野外浑然天成的姿态。

她想起沈怜稚曾经醉酒那回，少年满脸天真挚诚，叫人不忍心拒绝。

“我家没山庄这么气派，只和常人住的小院一般，有桌凳有床，院里还有一口井，井里的泉水很好喝……”

柳山有些向往地跨过门槛，问：“为何天还亮着？”

沈怜稚淡淡道：“这里与外面的时辰相反，外头若为黑夜，院中则亮如白昼，我阿娘留下的术法。”

“为何？”她好奇。

“我们原本有许多同族，阿娘说因为一场□□，她只能带我逃命，最后误打误撞来到了碧云山。”

“那时碧云山的小妖打架争地盘，她不能总是带上我，便寻了处山洞，布置了这么个难以察觉的小院。”少年抿唇，“这样，即使夜里我独自在家，也不会害怕。”

柳山想象着他口中的场景，轻声道：“你娘很疼你。”

少年眉眼间带着淡淡郁气，那是从前说起这个话题时没有的。

他不再回应，拉着她往正屋走：“这里很干净，你可以先去休息。”

“可是……”柳山迟疑。

沈怜稚打断她：“明早就送你回去……我既救了你，便不会浪费力气再杀了你。”

柳山当然没这个意思，但看对方并不想听解释的模样，便什么也没说，顺从地进了室内。

卧室里光线更加昏暗，依稀看出简单陈设，一斗柜一竹床，床上棉花垫得很厚，面上再加一层野兽皮毛，坐上去格外柔软。

沈怜稚也当真只是拉她来睡觉，看着她听话躺下后便去了室外，一点多余的声音也没发出。

柳山有些好奇，想探头瞧一瞧，可脑袋沾枕头就奇怪地困意上涌，一眨眼更是神奇地睡了过去。

这一觉格外安稳，天是黑沉沉的，再没有算计阴谋，也无腥风血雨。

柳山觉得自己好像在缓缓下沉，沉到最低点后被温柔的水密不透风地包裹住，没有半点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