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讯
回去的一路上,玄明一闭上眼,脑海中便浮现出永嘉公主方才一脸得意挑衅他的模样。
他在清河寺过惯了被手下弟子前呼后拥的日子,这些年的脾气也见长,敢如此羞辱他的,楚宁玉是第一个。
玄明想得正入神,丝毫未曾觉察到自个儿已经走到了崇华殿的石阶上。一个不留神,就被一级石阶绊倒在地,若不是弟子虚妄眼疾手快将他扶了起来,他这把老骨头恐怕就要断送在这里了。
“长老,您没事吧?”虚妄紧张兮兮地检查起他的伤势,不料却被他一把推开,“滚开!”
他心里装着事,加上摔了一跤,玄明愈发气恼了。
后来他打发走弟子,一瘸一拐地回了禅房,闷闷喝了一盏茶,忽然眼前一亮。
既然那妖女非要与他作对,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只要谁敢挡玄凌的路,纵使是再难缠的妖魔鬼怪,他也会不惜一切铲除。
自清河寺建立以来,无一人破戒,他绝不允许玄凌破例,更不允许那妖女蛊惑玄凌的心智。
眼下能解他燃眉之急的,唯有一人。
思及此,玄明立即用笔蘸墨,在信纸上写下寥寥几笔。
……
-
楚宁玉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谢容羽。
或者说,没想到会见到他活着回来。
十日之前——
楚雄的身子如今全靠丹药吊着,王皇后就更别提了,太子楚为安还年幼,皇室衰微,谢容羽一人独大,帝后纵然平日里对他再客气,也不会允许他的野心膨胀到想要染指皇位。
因此,从派他去岭南之时,楚雄就做好了除掉后患的准备。
只不过,谢容羽阴险狡诈,城府极深,能否如愿除掉他,还是个未知数。
可如今不一样,玄凌奉旨去了岭南,便使得这件看上去不太可能完成的事多了几分胜算。
至少楚宁玉是对他抱了几分期望的。
于是,她开始日日去崇华殿,求神拜佛,虔诚至极。
直到十日之后,几乎每一日都会从岭南传来的书信忽地中断了,楚宁玉才意识到佛祖或许听见了她的心愿。
又过了两三日,岭南眼线来报,谢相被困火海,命悬一线。
楚宁玉将那封信反反复复看了十来遍,才后知后觉地笑出了声。
在屏风外守夜的枕春听到这笑声,困倦之意转瞬即逝,拿着一盏烛火蹑手蹑脚走进内室,却见殿下不知何时从床榻上起身了,怀里抱着一张纸,时不时发出笑声。
枕春被这一幕吓到了,强忍着心底的恐惧,端着烛火朝她走了过去,“殿下,您怎么了?”
瞧见有人来了,楚宁玉迫不及待地向她分享自己的喜悦,双手紧紧扣住她的肩膀:“本宫高兴啊,你知道么,本宫这些年来心心念念的事终于成了!”
“何……何事?”扶着烛火的手微微颤抖着。
“他死了,他终于死了!”说完,那笑声再度在耳边响起。
不知笑了多久,楚宁玉才将手中那封信撕成两半,随后看着红艳艳的烛火将它一寸一寸地吞噬掉,化作纷飞的灰烬。
那一晚,楚宁玉兴奋得没睡着,连夜命枕春为她梳妆更衣,乘着辇轿就去了苍月宫。
这样好的消息,她自然要第一时间告诉她那位好母后了。
她去时,王皇后已经入睡,但听见有人进来了,王皇后很快就从睡梦中睁开了眼。
苍月宫内外早已被她的人围了,故而不论何时,她都畅通无阻。
“你深夜前来,想必是一直想做的事做成了吧。”王皇后强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颤抖着手点了一盏灯,这才瞧见不远处楚宁玉的容颜。
一袭红衣,肌如白瓷,身量纤纤,是跟她母妃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狐媚子。
而王皇后却被病痛折磨得脸上毫无血色,容颜枯槁,连头发都熬白了一大半。
楚宁玉唇角带笑,缓缓走到床前:“母后不愧是母后,女儿心里想的什么,您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王皇后懒得再同她演这母女情深的戏码:“事到如今,想必谢相已死,你可以彻底摆脱他了。可你想过没有,没了谢容羽这根碍眼的刺,本宫的安儿比便能顺利登上皇位,而你——”
她话锋一转,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是被赐给哪个能稳定政局的大臣,还是远走他乡被送去和亲呢?记住,你是大楚的永嘉公主,一日为人玩物,一生为人玩……物……”
说到最后,一只冰凉的手忽地扣住了脖颈,那只手不断地用力,王皇后只觉自己的脖子快要断了,但她还是不肯屈服,面目狰狞地盯着眼前的少女,“楚宁玉,就算你杀了本宫,也改变不了我儿子将要坐上皇位的事实!”
她狂笑出声:“本宫还要多谢你,替安儿铲除了谢容羽,待他日后荣登大宝,说不定会念及姐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