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微
尽管谢容羽面上伪装得很好,每一句话都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说出口的,但听到玄凌这话的一瞬间,他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颤抖了一下。
玄凌的话并没有停下:“换而言之,谢相当真觉得,殿下对您有情?”
他声音不疾不徐,神态举止温润如玉,声线温和得像是潺潺的溪水,可落在谢容羽耳中,却显得那样刺耳。
“谢相当真觉得,殿下对您有情?”
在心里反复咀嚼着这句话,他分明想反驳的,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是啊,在她楚宁玉心里,对我可曾有一丝情意?
没了强/权压制,她还会选择留在我身边么?
这些问题的答案,连一向自负的谢容羽都毫无头绪。
冥冥之中,似乎被眼前这和尚猜中了心思,后来,连那盏刚倒的极品山贞他也觉得索然无味。
热茶被搁置在一旁,谢容羽攥紧拳,强压着内心涌起的怒意:“本相与殿下天造地设,至于情意,无需高僧多虑。”
“是不是多虑,谢相心里最是清楚。”玄凌揶揄道。
余光再度瞥了一眼内殿的方向,看来今日是见不到她了。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不愿再跟谢容羽虚耗时光,淡淡扫了一眼面前的画,而后慢慢折好。
“这画师画技拙劣,画中女子尚可,男子却画得丑不堪言,五官四肢,毫无阳刚之美。”
他将那些画折好之后,又将它们摆放得很是齐整。末了,他不忘补了句:“不知道的,还以为画的是哪位内官。”
看着男人的身影消失在寝殿门口,谢容羽心中压抑已久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抬手,便将面前那些画卷拂到了地上,连同那壶极品山贞,也被他一同砸了下去。
守在外头的苏幸听见动静,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瞧见一地残局,他急忙朝旁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收拾干净。
“谢相,那玄凌纵使再嚣张,不过只是一个和尚罢了,哪能比得上您在殿下心里的位置啊。”
这样好听的奉承话,谢容羽自然是喜欢的,可只要一想到他走的这段时日那个和尚与他的宁玉……谢容羽便咽不下这口气。
苏幸见他冷静了许多,拍马屁的速度也加快了:“您与殿下一直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与谢相您抢殿下啊?就算那和尚再胆大包天觊觎殿下,他也不可能违抗清河寺规矩娶……”
剩下几个字还未说出口,苏幸便感觉自己的脖颈被人狠狠地掐住了,双手不断地挣扎着,努力许久才从喉咙里吐出几个字:“谢……谢相饶命……”
谢容羽一脸阴沉:“记住,没有那个可能!”
“这世间能与殿下长相厮守的,唯有本相一人。”
脸上的神情逐渐恐怖起来,掐住苏幸脖子的手也在不停地用力。就在苏幸以为自己就要命丧当场之时,喜怒无常的男人竟然忽地松开了手,饶了他一命。
像是侥幸从虎口逃过一劫的猎物,苏幸吓得趴在地上捂住脖子连声叫唤,却听见头顶的男人一字一顿:“若真有那样一人,本相也会不惜一切,杀之,永绝后患!”
“……”
由于方才太过用力,待他完全冷静下来之后才发现胸膛上的伤口已经被撕裂了,血液浸透了衣衫,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花。
但谢容羽却丝毫没有感觉,比起那和尚方才刺在他心上的痛,这点疼根本就算不了什么。他在榻上坐了良久,一直出神,后来内殿传来女人的咳嗽声才将他的思绪扯了回来。
谢容羽走进内殿时,楚宁玉已经醒了。
她从昨夜一直昏睡到现在,脑子里一团浆糊,不是很清楚,直到看见男人端着一盏茶慢慢走到床边将她扶起,关于昨晚的记忆才重新进入脑海中。
略有些凉的杯口贴上了她的唇,楚宁玉口干舌燥,不一会儿就将那杯茶喝完了。
谢容羽将空茶杯放在桌案上,伸手将她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薄削的颈窝处,就那样静静地环住她的腰,久久不说话。
时间像是定格了一般,这样温柔缱绻的怀抱,楚宁玉极少遇到过。
或者说,是不相信发生了这些事之后谢容羽还能这般温柔地待她。
这样的他,太过陌生,也实在不太像他。
终于,楚宁玉还是没忍住,率先打破这场僵局:“阔别这么久,谢相就没什么话要对我说的?”
谢容羽仍旧维持着原来的动作,甚至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殿下希望我说些什么?”
楚宁玉不假思索:“譬如问问我这段时日在宫里可否听话,或者问问昨夜的事,又或者问问……”
她沉下声,思索两秒,而后吐出一个名字:“玄凌高僧?”
听到这几个字,原本正抱着她闭目养神的男人忽地睁开眼,就像是猎人闻到了猎物的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