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只喵
季风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了一个真相:他是一个父母双全的孤儿。
现在他坐在自家的餐桌旁边,控制不住地又想起了这句话。此刻距离他去领养那只小骷髅猫,还有两天时间。
他的母亲坐在餐桌上,一边吃饭,一边对季风挑三拣四、指点生活。
"这次考试考的也就那样,"母亲说。很难想象像季风这样瘦削的孩子竟然有一位十分丰满的母亲,她脸上的肉随着咀嚼的动作一颤一颤的,嘴上沾满了油光。
"考了年级第七,为什么还有六个人在你前面?你读的这个高中本来就水平很差,不考到第一,以后干脆别读了,浪费钱跟时间。"母亲说:"数学139分,还行,有待加强。化学是怎么回事?怎么只有80?"
"这次化学很难,平均分只有——"季风小声地回答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
"——别跟我提平均分,都是借口。"母亲说:"就是你懒,不努力。"
季风平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碗里的白饭,扒了一大口,用力吞下去,然后说:"我还会努力的。我后天去接猫猫回来,期末考年纪第一奖一千块,我要给它买猫粮。"
这话讲得一旁的父亲不高兴了。季风的父亲是个高个子男人,满脸络腮胡子,看上去很凶,常年抽烟令他的牙齿被熏得一片棕黄:"养什么破猫,又脏又臭。狗来富,猫来穷。"
季风的手一下子攥成了一个发抖的拳头,低声说:"你们答应过的,我考了前十,就允许我养。"
父母勉为其难地哼了一声,互相看了对方一眼,又都嫌恶地移开了视线。
他们正在吵架。季风的父亲在外边儿有人,母亲在装模作样地闹离婚。
一段不幸的婚姻对于夫妻双方来说是灾难,而对于他们的孩子来说则是苦难。
季风从小到大听母亲无休无止地抱怨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她通常以"你爸什么钱也赚不到"为开头,以"我不离婚都是为了你,不然我早走了"为结束。
而他的父亲对这个怨气连天的妻子则避之唯恐不及,日日不回家。
每当他们吵架的时候,季风就沉默得像个隐形人,缩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小时候季风总觉得是自己做的不够好,后来才慢慢懂得了,无论他做的再好,父母对于他的感情也只有那少得可怜的一勺子,不会再多了。
原本就不是因为爱而诞生的孩子,怎么会得到祝福呢。
南洲的天空对于季风来说,大部分时候是阴沉沉的烟灰色,布满密云,把阳光挡在很远的地方。同龄人总觉得他沉默冷漠、又呆板无趣,没人愿意与他交朋友。
万物居大概算是他唯一的游乐场。
季风去万物居的次数远比言木青想象得要多。但很多时候,他只敢在远处默默地看着橱窗里那一只只流离失所又找到了新家的小可爱们。
他还记得,有次放学后又去了万物居,原本只想远远地看看里面的猫咪狗狗,但一个店里一个微胖的店员将他叫了过去,给他塞了一袋饼干一瓶可乐,又将他按在门口的座位上,让他可以近距离跟小动物们玩,热情到让人无法拒绝。
那一次季风的心里在激烈地砰砰跳着,他从不被允许吃这些父母眼中的垃圾食品,可那个放学后的下午他不仅吃了,还玩得非常开心。黄昏的霞光撒在宠物店的橱窗里,甚至比家里还来得温暖。
那个傍晚,离开的时候,季风终于还是哭了。他控制不住自己,泪水从他眼睛里像泉水一般大滴大滴地涌出来。小动物们总能找到新的归宿,但……他呢?他并不是孤儿,可很多时候他觉得自己没有家。
如果他也试着领一只动物回去,他也会有家吗?
这样想着,季风开始第一次试着与父母交涉。一开始他们自然是不同意的,大约是为了打发自己的孩子,母亲对季风说,如果能考年级前十,就会允许他领养一只猫。
季风高兴坏了,他埋头苦学了一整个学期,最后期末考时从百名开外直窜到了第七。成绩单拿回家时,他的母亲都傻了眼,不得不兑现自己的诺言。
这大约是季风这么多年来第一次真正地感受到了开心。
到了正式领养的时间,季风从万物居里真真正正抱到了那只瘦骨伶仃的奶猫。他给他起名叫小骨,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也有骨气。
从此以后他有了朋友、也有了责任。
上学前放学后他都要去给小骨喂水喂粮,给他清理猫砂,小骨则会喵喵喵地冲主人撒娇,在地上滚来滚去,露出白白的肚皮,给季风随便揉。晚上睡觉时小骨会趴在他枕头边,猫胡子一抖一抖,说不定也跟他做着一样的梦。
父母吵架时季风也不再孤立无援、感觉被整个世界遗弃,小骨会陪在他身边,小小的暖暖的身体依偎在他腿边,提醒他已不再是孤单一人。
这个感觉新奇又动人。
季风想到了他以前看的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