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枝衷

快看！有人闯进苦厄境了……

还是个快死的魔修。

嘻嘻……嘻嘻……

不明的窃窃私语者，四面八方都在注视着那道疾行的黑影，影子跌跌撞撞穿梭在深林中，血水蜿蜒了一路。

只见那人撞开破庙大门，一头扎了进去。

神龛里低眉敛目的持剑神仙，眼神无悲无喜，善恶难辨。

而身为魔修的洛重华满身是血地倒在神龛前，墙隙的冷光笼罩了圣洁肃穆的神仙，亦照亮了沾满血污的他。

“救我……”洛重华双目紧闭，口中呓语不断，“无论你是神…还是魔……”

“谁都好……救救我…”

“救……”

咚——咚——

巨大的佛钟敲响在他耳畔，梵音震动胸腔，魔修洛重华呕出一口黑血，意识彻底陷入了黑暗。

他的……丧钟吗？

身量高大的持剑神仙悲悯俯视着这个濒死绝望的年轻魔修，金身泥塑始终不为所动，随着时间愈渐流逝，破庙陷入了一片死寂。

佛钟规律摆动，魂肉即刻分离，而有人踩着钟声，一步一步，轻慢地打破了这片静寂。

天花板掉下一只蜘蛛，正巧落在那人的手掌心中，蜘蛛在手纹肌理上惊慌爬动，试图挣脱束缚。

来者是个女子，她先是瞟了一眼将死的洛重华，又把目光停在那尊敛目神仙，没有任何表情和动作。

“居然有人会来拜你，怪事。”

女子竟与神像对话，神色好似笃定对方确有其人。

氛围弥漫着怪诞荒谬，女子又说：“你拜杀神作甚？”

“哪来什么神。” 她继而叹了一口气。

“你拜我吧。”

黑暗诞生寒冷，洛重华脚步沉重，他行走在一片漫无边际的雪山之中，寒风凛冽，只是未免走得不甘不愿。

他明明还年轻，明明还有大好的人生，却一着不慎被个疯癫老道一掌劈断了前程。

疯老道嘴角渗血，喋喋不休地对天大喊：“真神陨落！再无真神！众生悲苦！”

神人魔和睦共处数万年，各司其职，共同维持三界平衡，而其中人类基数庞大，代代更迭，历史过去被遗忘，神魔不再轻易现身，便成了传说。

可神不神的，又关他一个魔修什么事？

庄严的神庙异光闪烁不断，庙内承受着挥散不去的魔气，倒地的魔修，敛目的神仙，翻涌的光线划过单枝衷的脸，在持剑神仙神像和女子默然注视下，暴虐的魔气缓缓归趋平静。

她开口说：“你该醒了。”

钟声重重打响，耳边似有金石碎裂之声，洛重华猛然睁开眼睛，梦境中的茫茫雪山轰然倒塌，场景扭曲成灰败惨白的天花板。

他的梦里最后出现一个人，只见那人果断拔剑，一剑斩断万丈雪山，尘埃四散，白雪崩落。

持剑人却不愿回头。

雪山如灰烬自燃，很快消失在洛重华的眼前。

灵回魄，魂归肉，洛重华收不住紊乱的心神，胸腔喘气起伏极大，而那个寡言的女子靠在一边，终于正眼打量起他来。

年轻魔修总算能慢吞吞地坐起来，他一早就注意到了来者不明的单枝衷。

“是你救了我？你是……神？”

女子看神，却不看他。

“你认识杀神？”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什么？”洛重华一愣。

“就是你刚拜的神。”

“不识。”洛重华艰难起身，力竭靠在一边，他眼神微暗，说话都在喘气，“我乃魔修，姓洛名川，字重华，在此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魔修？”单枝衷目光飘向这个年轻人，“你修不了魔道了。”

洛重华听闻一愣，暗自周转气息，却发现自己丹田碎裂，修为尽散，早已无力回天。

年轻魔修目光愈发呆滞，看着他青白交错的脸色，单枝衷神情平淡自若：“那就修神仙道。”

“……什么？”

“神仙道，没听说过？”

洛重华直愣愣地望着女子：“你真是神？”

“非神非魔。”单枝衷神情淡淡，与他四目相对，“我是你的引路人，单枝衷。”

洛重华睁大眼睛，只见女子毫无敬畏地抽走了持剑神仙的手中剑，这剑在手里翻来覆去，随后一步一步朝自己递了过来。

“勉强凑合，你就用这个练杀神剑。”

这剑洛重华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我内丹碎裂，聚气都做不到，如何练那……神仙道？”他说。

“我不知道。”单枝衷理所当然，“我又不修道。”

洛重华噎了一下，“那你知道怎么修复内丹吗？”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