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他推开门走进去,喊了一声“赵梨攸”,没人回答,房间里静悄悄的。灯火亮起之后再看,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明明给她说了“晚归勿念”,她却连一天都等不了,不肯安安分分一个人待在客栈里。越寒霄料想她是外出找他去了,便又带上刚摘下来的帷帽,走向人来人往的街市。
和昨日一般无二,即使用白纱遮盖了脸,也有很多人盯着他看,甚至有女修大胆走到他身边当众向他示好,“我观公子宛若天人,不知公子往何处去?”
“失礼。”他施以微薄的法力推开那女子,加快步伐往人群更密集的地方走。
人越多的地方视线也越密集,在幽篁岭这么多年,他习惯了清净,此时心里颇不平静。等找到赵梨攸,他一定要告诉她以后不要再这么黏人,不要这样连一天也不能等。
因为悲云阁开放幽屏山一事,各路门派齐聚在幽屏山下这个小镇,大街小巷全都挤满了人。想要在黑压压的人群里找到一个人,并非易事,越寒霄走过好几条街巷,也没有看见她。
一路上总有人往他身边靠,矫揉造作地与他搭话,起初他只是沉默不理,次数多了只想把碍事的人挥到一边去。
他突然想到,路上是不是也有许多人和她搭讪,是不是也有许多人往她身边靠,她那样柔柔弱弱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应对。
于是走得更快,又想起她眉心那朵花,他不应该画得那么精致,不应该让它那么引人注意。
这样一边想一边找,忽然被人从旁扯了一下帷帽的白纱,他差一点喊出她的名字,余光瞥到的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于是重重拨开停在他下颌处的手,冷眼离开。
直到路过一家酒肆,听见大堂里有人说起他的名号,也有人对他直呼其名,他放慢脚步,一言不发地立在门外,准备看看这些人是怎么说他的。
这一看,看见了角落里一名面目红霞的女子,她正和一名男子举杯对饮。
他当即想进去把她叫出来,脚已经迈开一步,却又在门口停下。他看见她很自然地伸手捂住身边那人的嘴,很快又收回,仿佛害羞似的。
他在门口站定,不想再往前一步。她的确很粘人,但并不是只黏他一个人。否则当年,她怎么会消失得那么彻底?
是他忘了她本性难移,早晨离开时竟还告诉她“晚归勿念”。她怎么会念?他才离开多久,她就和别人相谈甚欢。
是不是过去的几百年里,她这是这样?不是因为受伤或者意外而失去记忆,就只是自然而然地把他抛诸脑后,忘得一干二净。
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
眼前酒肆里嘈杂一片,身后街市上人声鼎沸,只有他冷冷清清,像是隔绝在人群之外。
没有人看他。
她也没有看他。
纷纷扰扰的尘世忽然变得莫名遥远,他独自离开酒肆回了客栈。
没有点灯,他面朝墙壁独自侧身躺下,不想理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过了大半个时辰,房门“咿呀”一响,有人推门进来。
他有片刻惊讶,但仍然不想说话,也不想叫她。
但那人迷迷糊糊走向床榻,挨着他背后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