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
那颗眼睛是佛殿的光源所在,一旦被人从佛像脸上抠下来,整座大殿蓦地陷入黑暗。
因那眼珠子神通广大,形状又与丹药相似,一众修士笃信那就是允生丹。
黑暗之中,众人为一颗丹药大打出手。一开始,各门派的同门修士之间还相互商议协作,到后来,反正看不清谁是谁,直接变成了无差别攻击。
佛殿里的香火味渐渐变淡,被越发浓郁的血腥味掩盖过去。黑暗中充斥着法器对抗的声音,混着骨肉撕裂的声音,还有咒骂与嚎哭的声音。
宁静庄严不复存在,金碧辉煌的佛殿变成了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
赵梨攸忽然想起了她的梦,困在万魔窟的几百年间,以及刚到幽篁岭那段时间,她梦见过比这更惨烈的地狱。
那梦里尸山血海,残肢遍地,她困在澜光剑里无法摆脱,只能一次又一次跟随剑体感受刺穿血肉的残酷,感受剑体上的血迹从温热到冰冷,感受死亡是怎样发生。
死离她那样近,与她擦肩而过,又对她穷追不舍。在无数次血肉横飞的噩梦里,她被迫一遍一遍重温那种感觉。越是熟悉,越是恐惧。
现在她不在剑里,不能坐以待毙,摸黑四处闪躲,撞到一个人身上。刚要躲开,便嗅到一缕熟悉的气息。
“是我。”
那句话音量不大,几乎被打打杀杀的声音淹没过去,落在她耳边,却无比清晰。
她在黑暗中抱住那个人,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整张脸埋进他胸前,贴得太紧,她都说不出话来。此时此刻,她也确实说不出话来。
她在等他叫她放手,叫她抬头,叫她不要抱那么紧。在他说出口之前,她绝不主动松开。即使他说出口来,她也要假装没听见。
但这次他并没有这样说,只是重复了一遍:“是我。”
地面开始颠簸摇晃,佛殿的墙壁在成块剥落。不远处忽然传来撕裂的声音,随后是沉重的脚步声,每走一步,整座佛殿都仿佛要随之倾塌。
各路修士相互搏杀的声响变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阴森恐怖的嗓音:“还我眼睛。”
伴随着一阵阵踩碎尸骨、掐断脖颈的声音。
“救命!”满堂修士惊恐大喊,“这是什么东西?”
“眼睛在谁那里?赶快扔出去。”
“救命——”
“……”
更多人还没喊出一个字,就已经被碾成肉泥。
众人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允生丹,只想逃出问心塔保命。许多人循着声音朝墙壁破碎处跑去,企图找到缺口冲出佛殿。但刚到开阔处,坍塌的墙壁又迅速重建,逃命者撞得头破血流,更有甚者,直接被封进了墙壁。
不多时,佛殿中的幸存者已经寥寥无几。
一簇紫光将惨相照亮,大开杀戒的原来是一尊高大的佛像,金身上沾满血迹,脸上没有表情,左眼眶只剩一个窟窿血流不止,厚实的嘴唇间只有一道细微的缝隙,重复着吐出一个句子:“去死,全都去死……”
那模样哪里像神佛,分明是魔鬼。
脚步声迫近,赵梨攸清晰地感觉到那魔鬼的大手即将覆盖她的头顶。这一回她不知还能往何处去,绝望中将越寒霄越抱越紧。
“还要找允生丹吗?”越寒霄低头问她,声调甚是平静。
赵梨攸一愣,这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允生丹。
想叫他脑子清醒一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听见巨大的炸裂声。那尊癫狂的佛像,连同四周所有的墙壁,顷刻间化为乌有。
她在惊愕之中闭眼,感觉自己飞了起来,直至脚尖再度落地,都不敢睁开眼睛。
“好了,你还不松手?”越寒霄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她惊魂甫定,不敢抬头,“我们这是死了吗?”
“赵梨攸,你还要抱多久?”平静的声线里透出一丝淡淡的无奈,“你不想去找允生丹了吗?”
她总算回过神来,从他胸口处扭头看向四周,一切混乱和杀戮都不见了,“这里是?”
“问心塔第三层。”
她只是偏过脑袋,侧脸还贴在他胸前,“刚才在第二层,你为什么不躲?”
他没说话,只是拍了拍她的手臂。
“嗯?其他人都会躲,就你一动也不动,吓死我了。”她此刻仍心有余悸。
“赵梨攸。”他的语气更无奈了,“因为你抱得太紧了。”
她这才反应过来要松手,想要抬头看他的脸,忽然有一滴血滴落在她的额头。
她扯掉了他的帷帽,只见他脸色更苍白了,嘴角残留一丝血迹,眼尾也泛起一丝薄红。
“你又强行运功了?”她眉头紧锁,朝他下颌处伸手。
“没有,我试了一下,发现不行。”他任凭那只手指落在他唇边,他看着那血迹从他嘴角转移到她指尖,“所以我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