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
我是个力求严谨的人,这种性格在很多时候给我添了不少麻烦,但在见过诸多疏漏导致的重大事故后我觉得它给我添再多麻烦都不要紧。我愿意如此。
这份性格也影响到了我的行为模式:对于一切没有准确定义、无法具体量化的存在,我都敬谢不敏。
但之前从那个人类身上获取的有关“逃避问题还是迎难而上”的启发给我带来了不少影响,其中最鲜明的一点是我开始直视自己的思维盲区了。
把格局放开,我多少还是从声波对我进行的训练中咂摸出了点东西,也逐渐明白了他说的有用是什么意思:他在通过实战培养我的战斗意识。
战斗意识,一个非常抽象的词。它和技巧不同,它更灵活、更系统、更……潜意识。
它还只能通过亲身战斗来了解熟悉。很说得通。毕竟你不能指望和平安定的环境下能爆发出危机关头时那样的动力、反应力和领悟力。
人在生死攸关的时刻总能挖掘出之前从未被发掘出来的潜能,我对此深有体会。因为我就是这么学会变形起飞的。
为了不被炸死。
我当时甚至没想过到底要做什么、要怎么做,脑模块里一点儿相关的概念都没有,想的只是要快点离开,越快越好。
情急之下,我的机体就那么自发变形了。
然后是磕磕绊绊地起飞,跌跌撞撞地飞行。虽然相当狼狈,但我最终成功地摆脱了被炸死的命运,成了那场爆炸中唯一的幸存者。
所以说,我讨厌爆炸。
这么一想声波对我的训练是不是太温和了?我一点儿没感受到危机感。
然而这训练倒确实是有用的,或许声波确实考虑到了什么我没考虑到的部分。
总之,在我的不懈坚持下——指每晚被声波放倒的次数超过三位数,接近四位数,而我依然忍受下来了——训练成果稳定上升,我很快能看清他的动作了。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进步,我怀疑这可能是我已经适应了他战斗习惯的缘故。
战斗意识的部分增长得很困难——起码我觉得很困难——在这么久的训练过程中,我和声波之间的差距依旧悬殊得让我绝望。
我觉得这又是一项和天赋有关的东西,而所有和天赋有关的东西我都十分欠缺。
这让我感到非常挫败。
而且我毕竟不是作战单位,长期坚持被打给我带来非常大的芯理创伤。
时间一久,单是看见声波站在那儿看着我,我都忍不住有些腿发软……
……唉。
我觉得我这样是有些不对劲的,毕竟我始终没能摸清自己在追逐什么。
但时间不管这些,它就这么过去了。
时间总是这样。你希望它过得快一些,它就漫长得望不到头,你希望它过得慢一点,它就眨眼间溜走了。
地球上有种说法是它和情感有关,芯理作用什么的,还将之称为相对论,多少有几分道理。
夜晚和声波的活动并没有耽误我白天的工作。毕竟我白天承担的大多是脑力劳动,夜晚的机体脱力影响不到什么,而且我本来也不需要充电。
就是不知道声波是怎么解决这个问题的。我怀疑他根本没什么充电的时间了。
算了,反正不关我事。
这期间发生了件事,报应号检测到两个霸天虎逃生舱的信号,但接应小队过去没多久就音信杳无。
事后查探发现他们死于爆炸。
爆炸。又是爆炸。
……我实在厌烦了这场战争。
当晚训练结束的时候我跟声波说:“你去拿个东西。是个卫星。人类的。”
他低下头瞧我,有些不明所以。
我当时正窝在他怀里,捧着一小块普通的能量块慢慢啃着玩,一边和他解释说:“我记得以前在哪里见到过的。虽然叫作卫星,但它实际上是个能飘在天上的粒子光束炮。名字挺有趣,叫达摩克里斯,和人类的一个神话有关,一把悬顶之剑。不过这玩意儿比剑好用多了。它能威胁到这颗星球上的任何地方、任何人,操纵起来很方便,只要拿到卫星,找到密码——存储在科罗拉多总部的安全服务器上。威力也过得去。”
“你可以报告给威震天,随便你。别折腾到我就行。”
反正汽车人也不剩几个了,了结他们能有多难?
声波点了点头。
然而第二天一早威震天就把我叫到主控室,问我有这样的东西怎么不早说。
……声波,你昨天晚上到底点的什么头?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别折腾到我”?
我咬紧牙关死盯着站在威震天身后的声波,竭尽全力平和自己的语气回答威震天道:“因为您没问过。”
他不高兴地哼了一声,挡住了我看向声波的视线,还瞪了我一眼,说:“我觉得声波同样不会问你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