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诚与沦陷

听到元驰这样说，海依图倒是带着好奇朝他转了头，她确实还挺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成长经历能把他养成这种性格。

“我说我小时候就睡在帐篷里你信吗？”元驰半开玩笑地给她抛出一个问题。

“嗯？”海依图看看身后的帐篷和锅炉木头，又侧过来上下打量看起来不像是穷到没地方住的元驰，“你们家是有什么环游全世界的宏伟目标吗？”

海依图此番特别认真分析原因的神情惹得他笑出声来，“宏伟目标我还真没有，小时候我自己一个小屁孩还能跑去哪？我就是喜欢在自己家院子里搭个帐篷。”

“那你的兴趣还真是别致，有床不睡半夜去外面喂虫子。”海依图还以为能听到少见的旅行奇妙故事，没想到只是小孩随便玩玩，兴致瞬间减半。

放下防备的面具后，海依图的心境几乎都写在了表情上，元驰看她飞速吐了下舌头表达不满，含笑停下了话头，等着听她继续说。

“虽然我还没在外面露营过，但是西江这里的山和湖我基本都去过，”海依图带着点小骄傲，今天要不是你先在这儿把帐篷搭起来了，我还能带着你去看看卓哈布少有人去的地方呢。”

“你错过了一个跟着本地人见识世面的绝佳机会。”

元驰对海依图带点小炫耀的语气十分受用，他忍不住就要打趣她。

“话还是不要说的太早了吧，这位……海导，”元驰礼貌微笑，“明天您的预约名额还没人约呢，我不介意明天继续着跟着您游山玩水。”

“……你是来给我冲业绩的吗？我这周出工都快全勤了。”给自己挖了坑的海依图后悔中。

虽然相识还不到一天，但经过这些接触和交流，两个人相处的氛围似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海依图不再那么反感元驰似有似无的调侃，元驰也有意收敛了他一部分张扬的个性来慢慢接近她。

感觉话题有些偏了，元驰咳嗽了一声回归正题。

“小时候我爸经常不在家，所以我一直和我妈一起生活，”元驰缓缓开口，“我爸妈的感情算不上好，在我的印象里，他们只要见了面就会吵架。”

海依图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一开始我妈还会找我哭诉，说我爸怎么可以这么对她，难道我爸不爱她了吗？”元驰垂下眼陷入回忆，“但那时候我还小，不懂大人之间什么情啊爱啊，以为我爸不在家就会让我妈伤心，甚至好几次还去求我爸多回家。”

元驰苦笑了一声望向远处的湖面，继续说道。

“可后来我就发现不对劲了。有一阵子我爸回家的次数特别多，可我妈的状态却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差，他们从每天从客厅吵到卧室，家里到处都是摔碎玻璃的声音。”

听到元驰竟然有这样出人预料的童年经历，海依图抿着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刚想开口说话，元驰又继续往下讲。

“我爸态度一直都挺冷淡的，他对我妈说如果她不想住在这里可以随时走，他不会阻拦，可我妈最终也没走，后来我才知道，她当时不走是因为不想让我这么小就没有妈妈。”元驰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聊一日三餐吃什么。

“所以，你刚才说你在院子里搭帐篷，”海依图斟酌着自己的用词和语气，“这是你妈妈带着你逃离这个家的一种方式吗？”

“没错，”说完所有事情的元驰长舒一口气，失落的神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我妈后来精神状态一直不太好，总感觉我爸呆过的地方不干净，她住在外面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那阿姨现在还好吗？你都这么大了，她也可以放心了。”

“她好几年前就去世了。”元驰语气平静。

意识到自己问了个不该问的问题，海依图慌忙道歉，元驰表情依然没什么起伏，他当然知道海依图不是有意的，摆摆手示意没关系。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两个人才继续交谈。

“看来咱们两个各有各的心事，”元驰活动了下身子又伸了个懒腰，“我很久没和人说过这些事了，还是说出来轻松些。”

海依图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两个人并排望着卓哈布湖，相处却比刚见面时自然了许多。

昨夜的一场阴雨现在已经完全消散，阳光终于透过洁白的云团，将温暖一齐洒在两个人的肩头上。

“你就打算一直在景区上班？”元驰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当然不是，”海依图回答得很快，她对元驰放下了刚开始的戒备之心，“虽然我妈妈现在不支持我，但是我还想继续去做我喜欢的工作，只不过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不如给我说说？或许我还能帮得上你。”

海依图眼看着元驰像个没事人一样又恢复了最初轻浮的模样，仿佛刚才还陷于痛苦回忆的不是他本人，条件反应挑衅般回击他：

“你说得倒是轻巧，你连我准备去做什么工作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