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雪诗会
元和七年,冬。
天大雪。
纷纷扬扬的雪将大魏朝的国都邯城笼罩,接连下了三夜,从北地而来的朔风呼啸,更给邯城这座三朝古都增添了几分寒意与肃穆。
这是今年自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却来的不同往年的轻和,显得更加猛烈厚实,有乱云低薄暮、急雪舞回风的气势。
但时人无不称这场雪为瑞雪,因为伴随着这场大雪而来的是北地的捷报,据传辅国大将军萧览于北地大败燕支十二部,为大魏夺得半州之地。
雪还未停,只是渐小,依旧翩跹飞落。
邯城里的学子便为此特意举办赏雪诗会,齐聚在邯城北面的永禾湖,以闻魏军大败燕支为题作争联即景诗,一人一句诗各显才能。
而作为国子监一份子的蒋学正也跟着自己的学生来到永禾湖,蒋学正是安庆二十九年的同进士,刚过而立之年不久,但平时为人秉节持重,在国子监的学子里颇受敬重。
但今日坐在上位的蒋学正却不似往日那般稳重,在一旁叹息连连,欷嘘不停,引得旁边的学生频频侧目。
“学正大人,可是台上的学子有何差错。”
听到一旁学生问道,蒋学正摇头,又是叹了一口气。
“台上学子并无差错,是本官失礼了,只是如此赏雪佳会,似曾相识,令本官想起十年前,也有一场赏雪会。”
“十年前?”
旁边的学生颇为好奇,例来邯城诗会文会都会结成文集,如今日这般热闹的诗会也定有诗集,但于国子监的阅书库中却并末听闻过十年前有一场赏雪会。
“十年前冬,大魏大败燕支,灭了燕支的阿穆尔部,也是正逢瑞雪,学子举办赏雪诗会,当时本官也还是一名学子,兴致勃勃去凑热闹。
可竟有一名女子,在赏雪会上连作十八句,一步一句诗,争得那场赏雪诗会的头名,还信手弹起古曲《瑞雪》,阮声低回宛转,有浩浩兮飘风回雪的意境。”
回想起当年,蒋学正好似又听到清冽的阮声,看到一袭青衣立于薄雪,言说诸生皆不如我,“真若神女也。”
“世上真的有如此奇女子,学正大人可不要忽悠晚生,吾等学子可未曾听过。”
蒋学正身旁的学生哄抢而言,却是满脸好奇,激将之计。
蒋学正气得一啍,“我还能骗人吗?你们可学过《溪午堂集》,十年前大儒甘致熹便在其中记录了其妻女的诗集,其中其女甘棠……”
“蒋学正!”
还末说完,只见台上学子已无声音,停下争联诗,其中为首一人满目傲然,是王家这代远房族亲,颇受太师王宗原欣赏从而被收的义子,正昂声而道:
“女子为诗,令人耻然,不过沽名钓誉尔,何况甘家,幽州苦寒,诸位可曾记得。”
众学生顿时默然咽声,再无人发言,只有蒋学正咬牙暗道了一声硕鼠。
……
同时,皇城蓼莪亭。
琼英玉蕊,片片落阶亭,作为大魏现任皇帝的魏衍,正和皇后甘棠围着火炉席地对坐。
“今年的雪格外猛烈,一如朕与皇后初见的当年啊。”
对坐良久的魏衍终于抢先打破了此地沉默的氛围,看着甘棠低头自顾自地摆弄案上如白雾袅袅的温热茶水的样子,有些许失神和感慨。
“记得与皇后初见时,还是安庆二十八年冬至时的赏雪会。”
那年正值一封来自北地的捷报携着寒风带来一场厚厚的雪,邯城的学子为了庆祝举办赏雪诗会,还是皇子的魏衍刚从锦城府的青道观回来听闻,便也去凑了个热闹。
“皇后手持青木阮,弹奏起古曲《瑞雪》,意气扬扬,倾国倾城。”
不仅是弹奏瑞雪,魏衍最爱的是自家皇后一步一诗战诸生时的自信,爱那一分顾盼生辉的姿态,从十年前初见那日直到如今。
好似皇后正如她的名字一般,是那傲立枝头洁白如雪的棠棣花,几年几月几日都不曾变化。
“皇后,朕……”
回望旧时魏衍心头微动,未来得及放下手中新茶,便倏的伸手抓住甘棠的手腕,唇齿颤动,似乎要说些什么。
点点茶水被激得漾出,撒在布满茶具的案几之上,但唇齿间的话语却被甘棠直接打断。
“陛下说笑了,当年的雪可没有如今下的急,直直的像要把整个邯城掩盖住了。”
甘棠缓缓将手从魏衍手中抽出,轻轻弯起的嘴角,笑得如同被匠人勾描好的面具一样恰到好处。
“看这亭外积雪,足足一尺之厚,怕是到了夏至也化不了。”
看着被打断话语沉默不言的魏衍,甘棠又扯起假笑。
做皇后做久了,甘棠连怎么笑都快忘了,后宫之中,朝堂之上,多的是人想把她拉下去,立她为后,或许是魏衍在即位后做的最出阁的一件事。
但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