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朝会前
天还未亮,空中弥漫着昨晚除夜的烟火味,即使在国子监附近禁烟火的甘宅也仍然可以闻到。
甘棠睁着疲惫的双眼起身梳洗。
昨夜甘棠和甘家人以及孟家在溪午堂内守岁,看着邯城烟火盛放不绝,映红云霄。
只是孟善祥因担心孟娘子有恙守到丑正便回房,而甘棠自己和大哥到寅时也爹娘被赶回房中休息。
不过到如今才休息一个时辰,便到卯时,甘棠便又要起身跟爹甘致熹前往大朝会。
知冬堂内,被点燃的烛台上白蜡熊熊燃烧,将烛光肆意地映向四周。
甘棠端坐在铜镜之前,任由宛娘子替自己挽发,心中却不自觉地又打算起大朝会的事。
一想到之前大长公主所赠的靛青官服,想到马上到来的大朝会……甘棠的眉头便不觉皱起。
不曾想等到梳理完毕后,一旁的宛娘子却突然开口。
“姑娘,可要换姑娘常穿的青色大袖衫?”
宛娘子望着铜镜中眉间郁色堆积的甘棠,似乎想起什么,低头说起从前的趣事。
“老奴记得姑娘九岁刚至邯城时,还曾专门为这青色大袖衫写过几句:起来闲把青衣袖,裹得栏干一片云。”
说着说着,宛娘子又笑起来,眉目间满是怀念。
“姑娘当时还说青色雅致淡然,以后定要一直穿青色,不要像主君那般穿得像枝芍药花,惹得刚换上新官服的主君都愣在当场,手都不知往何处摆,大娘子和少郎君也在一侧发笑。”
“不过主君虽然装作生气,私下还是让老奴取来纸笔把诗句记下,所以虽过了这么些时日,老奴还是记得很清楚。”
听着宛娘子的话甘棠眉色也渐渐舒展,虽隔着包括前世那漫长的十七年,也隐隐约约回忆起来。
“真久,年岁悠悠,以后怕是便想不起来了。”甘棠喃喃慨叹。
前人常说往昔如梦、恍若隔世,自己这到是真的隔世了。
“老奴替姑娘记着呢,”看着甘棠眉间郁色消散不少的宛娘子笑意渐盛,却又想到时辰快到了身子一顿,暗中唾弃自己人老了连正事都快忘了,还谈记什么。
未继续说罢,宛娘子便急急忙忙从衣柜中取出石青色大袖衫摆放在甘棠面前案桌上。
“对了,大娘子前几日趁年节又给姑娘多添置了些衣裳,是和姑娘常穿的青色袖衫是同样的,”
甘棠看着从衣柜中取出的衣服,果然是青色大袖衫,只是上面绣着的是繁重的锦绣柳叶纹,不是之前去拜访大长公主府时所穿的青莲纹。
但甘棠心底实际上又有些犹豫不决,一又想到大长公主府内心深处便有个声音开始响起:
不是这件,也不想要这件。
是的,甘棠方才一直的想的,便是想着能否穿着这身靛青官服去参加此次的大朝会。
官服呀……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
自科举制实施以来,尤其是官家的《劝学篇》被传之州府县学,大魏朝不知多少人都为此竭尽全力,就是为了披上这身官服立于朝堂之上。
或为大志,或为私心。
不管是前世还是如今,甘棠读了这么多书自然也想如此,穿上官服把读的圣贤书用上,可是世人不许。
哪有女子去参加科举的,哪有女子为官站在朝堂之上的,女子的宿命不就是应该嫁人生子的吗?
世人如此说道。
可甘棠万万没想到如今的自己竟然真的可以拥有一件属于自己的官服!
故而甘棠便想穿着这身靛青官服去参加此次的大朝会。
在大魏每年年初举行大朝会的地方,在那威严庄穆的大庆殿内以身着官服的姿态去面见官家。
只是这大朝会太过重要,才让甘棠在心底犹豫,让甘棠郁色重重。
大朝会,人们常说也就和大魏朝廷每旬的朝会差不多,只是面对的官员与往日朝会不同。
但归根到底,还是有所不同的。
甘棠还记得前世元和初年,魏衍也曾与自己在大朝会这日共同前往元和殿,听着中书门下、枢密院以及三司九寺五监的朝奏……
当时所见所闻,朝堂职述,外邻蒙见,士子入朝,内外俨然,何其威严,让人心惊。
良久。
“多谢宛娘子,接下来我自己来换衣便行,时辰已经快至卯时,想来娘也快要起身了,便不麻烦宛娘子。”
甘棠起身出声道。
待宛娘子出去后甘棠便自己从衣柜中取出那套靛青官服,也摆放在案桌上。
左侧是宛娘子取出的绣着繁重锦绣柳叶纹的青色大袖衫,右侧是腊月廿十那日合政大长公主赐下的太清楼执笔的靛青官服。
知冬堂内烛光就这样映照在青色大袖衫和靛青官服上。
甘棠指尖轻轻抚上靛青的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