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批(已修)
月光皎皎,清晖洒落,他一半身子没在房檐的阴影里,明暗相接,便不清面目。
声音低沉浑厚,听得人毛骨悚然。
谢宁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仿若又回到了那不堪的前世。
“太子殿下怎么不说话。”他又问,语音上扬,带着三分戏谑。
晚风吹来,谢宁周身一颤,十指收紧,指甲深深刺入掌心。
不要慌,镇定。
方才父皇都未曾看出马脚,他一定不可能看出来。
谢宁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缓声道,“幼时母妃要给皇妹扎耳洞,宁儿怕痛,便拉本宫作陪,是以……”
她垂眸轻笑,仿若真的回到了温馨的幼时,“我便陪着妹妹一道扎了耳洞。”
说完,她重新抬头,笑得欣然,“丞相,倒是对本宫格外关注。”
话有机锋,直直又砸了回去。
谢宁说完也不看他,慢悠悠抬步便走。
檀清让微微扯了扯嘴角,“殿下和公主当真是兄妹情深,时间不早了,臣告辞。”
她没搭理他,仿若没有听到,只觉得随着步伐的离去,身后的那股强大的不适感越来越远。
甬道上,檀清让欠身拱手,再抬头时,太子殿下已然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背影。
他似乎哪里不太一样了,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想到这里,檀清让转身急匆匆朝宫门而去,他要去问一问明长风,今日究竟有没有截住那个人。
*
东宫。
谢宁沐浴在暖热氤氲的雾气中,一双玉臂趴在沐浴池边缘,整个人沉浸在花瓣水中,透过花瓣的间隙,能看到水下若隐若现的双.峰和玲珑韵致的曲线。
侥幸重生,又从魔爪下活了过来,心中是庆幸的。
可是一想到明日起便要同那人周旋,心中又生出一股焦躁不安。
热气蒸腾,疲乏劳累漫上来,她安静地闭着眼睛,一双长而卷翘的羽睫挂着晶莹的水珠,欲落未落。
慢慢下滑,撒着花瓣的水面没过头顶,周身都被温暖包裹。
倏然,双手别人钳住,一张俊美的脸逼近眼前。
青丝如墨飘在水中高高扬起,肤白如玉,浓眉如黛,男人猩红的双目将她逼入眸中。
她想要张嘴大喊,却被他强硬地堵住了娇唇。
粗粝的大舌,仿佛布满荆棘,搅得她疼痛难忍。
口唇边的水中顿时漾出鲜红的血水,转瞬散去。
她被人死死压住,疼痛、屈辱再次袭来。
“你假扮太子。”
一个阴冷尖细的声音传入耳中,那人笑得阴险狰狞,又一次贴近她……
胸腔中发出呼噜噜的闷响,口中呓语不断,谢宁想要呼救却被牢牢禁锢,渐渐陨落。
“尝公主,尝公主。”
“殿下,来生我会好好保护你。”
“你不是太子,你是谢宁。”
……
嘈杂烦乱,绝望又一次漫上来,谢宁挣扎,翻起巨大的水花,溅湿了沐池的周圈。
“殿下,醒一醒。”
“殿下又做噩梦了。”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忙碌声,眼睫微颤,谢宁看到湿漉漉的地面上急匆匆的脚步,和被踢得翻飞的宫婢的裙裾。
烛火跳跃,映入眼帘。
周身被温暖柔软的绒衣包裹着,谢宁被人拍打着后背,呕出几口水才回过神。
“殿下醒了。”萤雪掖着眼泪,“殿下可吓死奴婢了。”
“怎么了。”话一出口,她又是一阵猛烈地咳嗽。
“殿下方才沐浴睡着了,滑入水池里,险些出了大事。”霓裳拿着巾帕为她沥去青丝上的水。
“殿下可是做了噩梦?奴婢们听到殿下仿佛在呼喊着……不是太子。”
谢宁怔愣凝思,不是太子?
幸好只是一个梦,梦里的她已然被识破,重蹈前世覆辙。
水汽氤氲,美人双目投向朦胧的铜镜,那里面出现了一张同兄长一模一样的脸,素面朝天便是翩翩公子清俊少年;浓妆艳抹便是妩媚佳人娇弱公主。
“太子殿下,有耳洞?”
她又想起了他的话。
那口气,那眼神,还有他故意靠近他的样子……分明就是试探。
谢宁摸了摸耳垂,耳洞真真切切地就在那里,难道他开始怀疑了吗?
窗外月明星稀,还有一个时辰就要上朝了。
漫漫长路,这才刚刚开始。
*
大梁,亘更十年,惊蛰。
卯时,勤政殿。
灯火辉煌,庄严肃穆。
德福精神抖擞地拖着长音高喊了一声:太子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