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劫杀
热了,糖化成了黏腻的膏状,粘住了衣裳和锦带,还染成了乱七八糟的颜色。
“糟糕糟糕,总不能这样子在大街上闲逛吧。”她跺着脚懊悔,“丑死了,怎么办?”
丞相仔细看了一眼,十分耐心地上手帮她清理,谢宁垂着手看着,他纤长的手指翻着她的锦带去掏里面粘成了疙瘩的糖和点心,挖出来粘在手上,甩都甩不掉。
“太恶心了。”他半蹲着低头认真地清理,嫌弃的五官挤在了一起,这对于一个有洁癖的人而言简直就是灾难。
谢宁心猿意马地说是呀,太恶心了,他的头在她胸口的位置,夕阳余晖从他身后照过来,给他的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阳光下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的细绒。他在男子里头算是容貌姣好的吧,她琢磨着,这细腻的皮肤堪比深闺中的小娘子了,又白又嫩,青青地泛起胡茬的颜色,她看着看着入了神,竟伸出手去蹭了蹭他的脸。
哎呀,麻麻痒痒的,像苍耳。
檀清让抬头,瞳孔中充斥着她的身影,“殿下做甚?”
“啊,哦。”谢宁回神,赶紧道,“方才有个虫子爬在阿让脸上,我帮你弄掉虫子。”
夕阳下,她的脸通红一片,看得檀清让莫名其妙,想用手背蹭脸再一看手里的粘巴巴的一坨,便收住了。
“实在弄不干净,再搓下去殿下的裙子就撕破了。”他无奈地站直身体,环顾了一圈,“不如到河边去洗一洗。”
夜幕降临,繁星点点,河面上逐渐有人放灯,一盏一盏顺着水流的方向飘走,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又去放,不多时河面上就形成了一条流动的灯带,蜿蜒着慢慢流淌。
天色黑了下来,檀清让带着谢宁来到河边,一拨又一拨的小娘子来河边放灯、许愿、驻足、然后离去。
谢宁也拿着一盏刚买的灯,“既来之则安之,我许个愿望,阿让等我一下。”
她拎起裙子小鹿一样地蹦跳着跑向河边,檀清让环视一圈,想看看江畅却没找到人。
到底是个孩子,没有定力,这会儿不知道跑哪里玩去了,丞相摇摇头追上了谢宁的步伐。
她十分认真地将灯放在水面上,手指轻轻推了一下,烛火跃动,灯随河水流淌而去,他看着她双手合十相握,垂头闭目默默许愿。
她说许一个同他有关的愿望,丞相觉得心霍霍急跳了几下。
待她许好了愿望站起身,他上前去继续帮她清理锦带。
夜幕下身后的河灯熠熠生辉,周围人来人往,他立在她面前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却让谢宁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笑着迎向他的目光,“阿让猜猜我许的什么愿望。”
“愿臣一心为大梁大业,不做那乱臣贼子,一辈子为朝廷为陛下忙碌直到油尽灯枯。”他面无表情地絮絮叨叨,听得谢宁直翻白眼。
“太煞风景了,就不能说得委婉一点吗?”她问。
怎么委婉,丞相纳罕,“老谢家都要人命了还如何说得如诗如画,臣不会,不如殿下打个样。”
打样就打样,谢宁歪着头看着满天星斗想了想,“比如这样说,臣倾心公主,愿为撷得芳心而……”
而什么,她没想好,抬头看他,然却看到了他身后的一个黑影。
“阿让小心。”谢宁大叫,丞相这才回过神来。
耳边的破空之声让他来不及回头,下意识地一把将谢宁搂入怀中。
黑衣人一刀砍下,惊起河岸边众人纷纷尖叫着四处躲藏,一时间乱作一团。
黑衣人见状只能收手,檀清让迅速带着谢宁混在人群中撤离,那些人很明显是冲着他来的,他拉着谢宁的手穿梭在街头巷尾,身后仍旧跟随着锲而不舍的敌人。
一个个黑影从各个方向而来,檀清让凭着记忆带着谢宁走入了一条最狭窄且拥挤的小巷。
他拼命跑着全然不顾身后已经鲜血淋漓,谢宁被他拉着落后半步,看着那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吓得说不出话来。
每次和她在一起遇到危险檀清让仿佛已经习惯了放弃抵抗,若是单打独斗他不会落下乘,可是现在不一样,他宁愿带着她跑掉躲起来也不愿拉着她冒险。
往日穿盔戴甲刀枪不入的丞相如今有了软肋。
大约是被他的七拐八拐绕丢了路,身后的脚步声不见了,眼前有一个小门,檀清让推门进去,院子是空的,乱七八糟一片兵荒马乱的样子,两间正房大门敞开,像是主人走得十分匆忙。
檀清让拉着谢宁躲进一间最逼仄的小房间,屋子里黑黢黢的,都是杂物和柴火,蛛网到处都是,空间狭小,仅能容下两个人站立的空。
他撑不住了,身后的伤口惨不忍睹,血汩汩流下,滴在脚积成了一汪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