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又是黑夜，几颗微明的星稀稀拉拉坠在天边，凉风入肤，带起些微清醒感，赵清拼命奔跑着，身后仿佛有什么可怕的巨物渐渐逼近，脚下是连绵不断的坟山起伏，顺着脚底一路带起让人战粟的温热感，仿佛有什么活物在里面呼吸着，挣扎着酝酿生机，等待时机就要冲破桎梏跑出来。赵清心里急得不得了，更加拼命地跑着，可是越急越是感觉身后的巨物更加逼近，连绵的坟山边缘明明近在眼前，黑色的树影快速后退，可跑了那么久，似乎仍在原地，焦躁，恐惧一起涌上心里，赵清忍不住大口，大口呼吸……

“清妹子，清妹子，……”有声音从遥远的另一端传来，缓解了些压抑感。

“清妹子，清妹子，怎么了?快醒醒……”赵清猛地睁开了眼，眼前是张嫂的脸。

原来是梦啊，幸好是梦，赵清松了口气，坐起身来，才发现身上出了一层薄汗。

“妹子，你又做梦了？”张嫂担忧地说，赵清点了点头，叹了口气，也不知怎么回事，向来不做梦的赵清，从来到这个破庙后，这个没做完的梦隔三差五地出现，她也没放心上，只是惊扰了张嫂，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今早出门受风了，呆会儿，我给你煮碗姜汤，可千万别着凉了。”

“没事，不用麻烦了，只是梦魇了，嫂子不用担心”。赵清拍了拍张嫂安慰道。

从破窗看向庙外，已经入夜，小石头和小春躺在旁边已经睡熟了。

“听说，隔壁县大水后，又发起了时疫，有不少人中招了，今天去拿粥，听旁人说，京县已经不再收容难民了，还驱走了不少再来的人，你们知道吗？”同居在庙里的春树娘一边缝补着衣服，一边小声问。

“真的，幸好我们来得早，不然被拦在外头，我们这孤儿寡母的可吃不了好”张嫂庆幸地说，转而又担忧起来“这外面情形瞧着一时也好不了，后面的人现在又能去哪儿啊！”

“我也不知，听说，有人强闯，被官府的人打得头破血流的，”春树娘唏嘘道。“我们这处地方，离邻县不算太远，也不知会不会传过来，这疫风刮起来，一倒一大片，到时候可怎么办呀！”

“听我娘说，我小时候十岁左右的时候，也是隔壁邻县发过一次瘟疫，我那时还小，我娘说，当时没有法子，很多少因为没有药活活病死了，官府为了不让瘟疫继续蔓延，把邻县发病的几个村子包围起来，除了大夫，不让人进去了，也不让人出来，等疫过去，才发现，已十室九空，我娘的娘家大伯就是那时没的。”另一边的陈家大嫂抺着眼泪说。

“没事，一定不会有事的，我们已在县内了，就算有什么事，官府也不会不管我们的。”张嫂看了看两个孩子，坚定地说。

“但愿如此，不然我们这些人可难了。”春树娘看着一旁老的老，小的小，忧心忡忡地说。

连阴雨下了四五天，大家设法从各处打探消息，一些有门道，或略有余资的已开始收拾东西，陆陆续续准备离开了，余下的难免焦燥起来，张嫂也一连几天地出去打听消息，每次回来都愁容满面的。才几天的功夫，听说城内也开始有几个疫人了，出门官府的巡逻盘问也更紧密了些，米粮药价飙升，即使如此，大街上，行人慌慌张张开始到处抢着买粮，药铺门口也排着长长的队伍。官府开始到家有余粮的大商户处筹集米粮，但收效甚微，更有甚者，开始恶意屯粮，低进高出，趁机难民财。救济粮也开始有上顿无下顿的，城里普通家庭开始捉襟见肘，城外的难民更是难以为继。因粮打架，偷抢的事件，时有发生,官府忙得不可开交。

才几天的功夫，庙里的人陆陆续续走了不少，倒显得平日拥挤嘈杂的地方安静不少。春树一家两天前就走了，小石头还因小伙伴的离开哭闹了一场，这两天倒沉稳许多，每天带着小春玩，让张嫂省心不少。形势的不安，可对留下的人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要不，我们也走吧，再这样下去，早晚会……”张嫂这几天吃不下，睡难安，人肉眼可见地憔悴起来。

“嫂子别急，我们在郊区，地方大，很安全的，再说了，我们手里没余粮，走也走不远，还受累，那时就真的惨了。”赵清安慰道。

“可我还是心里难安呀，我倒没什么，这两个孩子可怎么办呀！”张嫂看了看在不远处玩的两个孩子带着哭音说道。

“那就走吧，不过不是往人多的地方走，而是往山里走。”一旁的陈家大哥突然说。

“往山里走？”张嫂犹疑道，接着又恍然道“是呀，我怎么没想到，山里人少，又不用长途跋涉，是再安全不过的了，可是我们没吃的，在山里可怎么活呀！”

“山里吃的才多呢，什么野果，野菜的，都不用花钱买，这见天的开始暖和起来了，吃的也都出来了……”一旁陈姑姑家婆婆边咳边说。

“阿婆也准备去山里？”张嫂问。

“哎，年纪大了，小的们又不愿丢下老婆子自已走，这样下去，迟早等死，还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