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和鱼（3）

“啊这……”

弹涂鱼抬起头来，与猴妖相互对视一眼，都不由得心有余悸，想起他俩之前还合伙骗过凌灵，更是胆寒。但他犹豫一会儿，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点头道：“好，我说！”

那长尾猴闻言，立刻偷偷拉他：“别，之后再想办法吧。”

然而弹涂鱼却将猴妖推开，道：“事到如今，咱们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倒不如将原委说给几位恩公听，或许还能有条活路。”

长尾猴只得作罢，敛起手，退到一旁。

只见弹涂鱼深深吸一口气，对着仙魔二尊稽首再拜，随后便将整个镜幻城事件的原委，还有兰溪古荡万千生灵的遭遇，都娓娓道来。

“镜子之所以会变成这样，还得追溯到两百年前说起。”

……

原来，最初的铜镜，本是守护当地生灵的一件法宝。

而最初的镜幻城，也不过是一个供奉镜子的小小石龛。

没人知道它们究竟从何而来，但有传言说，这是创世神女留给兰溪古荡——留给世上唯一一块红树林的赠礼。于是动物们心存敬畏，每次向镜子许愿时，不过是求治病、求平安，事后也只需献上一束鲜花，几颗野果就好。

但后来不知何时开始，镜子可以许愿的奇效渐渐传到人间。随后大批修士蜂拥而至，争相向镜子诉说自己内心无休无止的欲望。也是从那时起，镜子的性质彻底发生了变化。

它不再满足于鲜花和野果，转而渴求鲜血，渴求能量。

——也就是说，当许愿结束，镜面翻转之时，它要吃人。

而且前一个实现的愿望越大，镜子的胃口就越大，索要的代价便越高。

如果镜子长时间得不到满足，它就会发狂暴走，然后变成刚才那副模样主动猎食，所过之处吞噬一切活物，片甲不留。

同时，随着许愿的人越来越多，那供奉宝镜的石龛也在欲念的滋养下越长越大。

先是变成了石庙，而后是宫殿，最后是一整座富丽堂皇的琉璃宝城，即为今日所见的“镜幻城”。

躯壳变大了，捕猎的时候自然也方便。

弹涂鱼道：“咱们不过是些不入流的小妖，灵力哪能和那些修仙者比？那镜子吃不饱，便拿数量来凑。这么大一座怪城嘞，还有好多黑爪爪，发起狂来怎么逃得掉？俺兄弟的猴群，当年就是被那样整个吃掉了……”

于是乎，修士们实现愿望就拍屁股跑了，留下的灾祸，却落在世代生活于兰溪古荡的生灵头上。然后直到两百年前，那最后一个许愿者的来临，昔日守护古荡的法宝，彻底沦为了妖族的梦魇。

那最后一位许愿者，便是当今朱雀国藩王的先祖，而他在许下愿望之后，竟直接将镜面毁掉了。

谢晋听到这里，忍不住惊呼：“怎会如此？”

凌灵却是冷笑：“他是不想让别人模仿，将来也许愿当个帝君呗。”

谢晋道：“可是法器毁了，别人虽然许不了愿，但镜子也永远不能翻到正面，永远……”

谢晋没有说下去，但他猜的不错。

镜子翻不到正面，就会永远吃人，永不餍足。

他顿了顿，道：“他就不想朱雀国今后怎么办？不想他的子孙后代怎么办？”

今日有妖族和修士们挡刀，明日呢？明日的明日呢？

凌灵摇了摇头，将手一摊，无奈道：“你问我，我问谁？”

她这理工科的脑子，解题行，推理行，但要琢磨人心，研究那些弯弯绕绕，就完全搞不懂了，她也想知道答案。

“毁掉了，毁掉了呀。”

“他就这么毁掉了……”

那边弹涂鱼絮絮叨叨，抽抽搭搭，说到此处却将话音停住，哽咽不能语，好像触及到了什么伤心之事。再看那猴妖更甚，已哭的眼泪满脸都是，连鼻涕水都拉丝儿了。

凌灵瞧着，忍不住眉头紧蹙，雨冥渊和谢晋亦是如此。

倒不是嫌弃长尾猴，而是怜悯他们。

这三位都是极为聪明通透之人，仅凭着弹涂鱼的一点关键信息，还有先前获取的蛛丝马迹，便已将鱼妖未完的话全部猜了出来。

那许愿者毁掉的只是宝镜吗？

不，还有别的更重要的东西。

那些东西，可能在许愿者的眼中一文不值，但对于兰溪古荡的生灵来说，却比金钱、权利、地位更加宝贵。

更何况，贪求无度的不是他们，得到好处的也不是他们，凭什么承受代价的却是他们？

凌灵想到这里，突然啐了一句：“狗东西。”

弹涂鱼闻言抬起头，凌灵的这声骂，好像将他中郁结多年的委屈一下子勾了出来。他的眼泪本来只在眼眶打转，现在终于再也止不住，如泄洪一般，嚎啕大哭起来。

若非被逼无奈，谁愿落到如此地步，谁愿成魔？谁愿放着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