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两个人的春节

除夕

墨尔本的夏天，白天阳光毒辣，傍晚微风徐徐。

虽然是除夕，她们的晚饭与平常没有太大差别，只是多了饺子和蛋糕。饭后，杨倩带着小毛去公园学习两轮自行车。这是第二次出来练习。第一次，小毛连人带车压到杨倩腿上，造成杨倩大腿一大块肿伤。这一次，练了十多分钟，小毛仍然找不到感觉，总是往杨倩的方向倾斜。杨倩有些不耐烦了，她心里想，这个孩子从小就胆子小，没有运动细胞。朋友家的孩子没有爸妈帮忙，自己就学会了自行车。同事的孩子，下水三次就学会了蛙泳。这个孩子啊，学了这么多次，还在呛水呢。这次学自行车，估计也得折腾好多次了。杨倩越想越不耐烦，这些话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在心里装下，必须要说出来。当然，此时，杨倩忘记了她在十二岁才学会骑自行车。正当杨倩几乎被这种情绪控制的时候，小毛一个人骑出了十几米，他把脚放到地上停车，很骄傲的回头叫着：“妈妈，我会骑了。”杨倩如释重负，很开心。接下来轻松多了，小毛边骑车，边唱起了世界杯主题曲《生命之杯》GO GO GO ALE ALE ALE……

杨倩一路小跑跟在后面，试图保护他。一个小男孩骑自行车从身边经过，黄头发，年龄与小毛差不多大，他的爸爸也是跑在后面，嘴里还喊着：“你做的非常棒，我的好小伙子。”很显然，这个小朋友也是刚刚学会骑自行车。

“妈妈，我觉得不公平，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陪，我没有。”小毛说

“你希望爸爸陪你练习骑自行车吗？”杨倩问

“嗯，还有啊，之前，我们和JAMES他们一起去海边儿，去摘樱桃，去坐小火车，他从来都和爸爸在一起，可是我没有。”小毛说

“你爸爸再有一个多月就过来陪你了。”杨倩的心里有些失落，也有些心疼

回家的路上，杨倩为刚才对小毛的偏见感到内疚。她在心里反省，她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总是看到他不擅长的方面？每次整理花园，他都会主动帮忙收草，倒草，还跳到垃圾桶里，帮着把草踩紧实。他会用玉米片和水果做成沙拉，或者把烤好的面包送到自己床前，他总是说“妈妈，我爱你”，还有“I’m so happy to have you as my mummy”。不是应该在孩子遇到困难和挫折的时候，帮助和鼓励他，给他力量吗？天哪，她刚才差点儿发火了。如果不是小毛马上学会了，会发生什么？她想起了那个从书上看到的小故事，

教堂里，神父问一对前来做婚姻咨询的年轻夫妇：“你们注意到前厅的挂毯了吗？”

年轻夫妇答：“注意到了，非常漂亮。”

神父又问：“你们注意到毯子上的瑕疵了吗？”

他们说没有注意到。

神父又说：“嗯，我知道那里有块儿瑕疵，所以每当我看到那块挂毯时，总是会看到它。如果你们想让自己婚姻美满，就要记住，始终寻找好的方面，而不是瑕疵。无论是你的配偶，孩子，邻居，老板还是朋友，只要你想找出他们的缺点，肯定能找出一堆来。”

多好的故事啊。生活中，我们有多少人在扮演着质检员的角色，仔细去查找身边人的瑕疵。而这些身边的人，多是我们最亲近的人。然后，我们打着“为你好”的旗号去告诉他“你哪里不够好”，奇怪的是，对方不会因为你告诉他“哪里不够好”而去感激你，而去改正，而去变的更好。也许，他会愤怒地反驳你的观点，也许他会认同你的观点，然后沉默地觉得自己很差劲，还也许，他的心里已经认定“你不懂我”。

杨倩想，她会认真研究饮食，会去对比食物的营养成分含量表，会花高价格给孩子买有机食品，会给孩子请私人老师，可是心灵上，她有把小毛喂饱吗？

晚上十点，小毛睡着了。

杨倩依偎在他的床边，静静的看着他，她在他的小脸儿上亲了一下，起身下床。她踩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拿起一看，是两个衣柜里用来挂衣架的金属杆，用橡皮筋绑在一起，杨倩微笑，心里想着，这就是男孩儿，喜欢舞枪弄棒的。

回到自己房间，杨倩不想睡。她在回忆总结过去的这一年，从去年春节开始。

去年春节，她们一家去了菲律宾的白沙滩，乘坐降落伞，豪华海鲜大餐，随团乘船，出海钓鱼。那条被团友钓上来的小丑鱼，被煮成一锅汤端上桌子，身上的条纹和颜色一点儿没变，好像躺在碗底睡着了。小毛问她：“妈妈，那是NEMO吗？它死了吗？”杨倩不忍告诉他，也不忍喝那鱼汤，那一幕近在眼前。想到潜水的时候，腿上被海蜇咬的又红又痒，她不禁笑了。

她想到，出租屋里晃晃悠悠的灯光，搬新家那天的兴奋心情，小屁孩儿被骂后，往她办公椅上扎牙签，被扎的尖叫着跳起来。

MINNIE, 自从那次咖啡厅邂逅之后，她们常约在老地方，一起交流育儿心得，一起讨论宗教这个本地人闭口不谈的话题，一起看电影，一起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