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额贷款

十月一日，张胜丰来了。

距离上次见面与分别，杨倩与张胜丰已经是两个半月未见。这两个半月来，两个人的世界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张胜丰，多了个女儿，经过DNA鉴定，确认是他的女儿。可是，他却不如想象中那么开心，他开始怀疑刘美华的忠诚，焦虑杨倩的背后算计，他的情感开始在这两个女人之间游移不定。杨倩，精心设计斗小三，眼看着是成功了，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只感到张胜丰的反复无常与时冷时热，找侦探还被骗了，要买房也毫无进展。两个多月，两个人的日子都没好过。也许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平静，两个人见面后却更加客气了，客气到有一种距离感。

杨倩在厨房忙晚饭时，张胜丰走进去，问杨倩“需要我帮忙吗？”杨倩的惊讶大过感激，她在心中想“这是被那女人培养的，还是自知理亏所以献殷勤。”嘴上却说：“不用了，你去休息吧。”不过张胜丰却没有出去，他从柜子里拿出四升的油桶，拿过摆在柜面上快要见底儿的一升的油瓶，一会儿，就把油瓶灌满了，手上，油瓶上都是干干净净，一点儿油没沾。杨倩看着他，想到了几年前，自己曾经和他抱怨过“我最讨厌REFILL油瓶了，总是弄得满手油。”原来他还记得。原来只要他愿意，他知道什么是帮忙。只是，多数时间，他不愿意，而这偶尔的一次，又显得那么刻意。杨倩只觉得五味杂陈，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矫情。她本想简单地说声“谢谢”结束这场戏，又觉得生分，似乎是出于习惯，她说：“你真会倒，一点儿都没洒。”这是杨倩常对小毛的表达方式，有一本儿童心理学书上说‘只能夸奖孩子的努力和成就，不要夸奖他们的品行和人格’，不知道是经过多少次尝试和失败后，杨倩已经可以熟练掌握这个说话技巧。张胜丰没有回话，只是呵呵一笑，看起来居然有点儿不好意思，他又抓起已经满了的垃圾袋走出去扔垃圾。杨倩在心里啧啧称奇，暗想“原来对老公说话要像对儿子一样”。

两天过去了，杨倩与张胜丰相敬如宾。这天晚上，杨倩正在收拾厨房，心里想着“就这样也不错，反正他几天后就回去了。”她惊讶于自己的冷静，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还能含着笑对他。这时，小毛在卧室喊“妈妈，帮我一下！”杨倩探过身，看向卧室，看到小毛正在推床垫，床垫的一半儿已经在卧室门里，一半儿在门外，卡在门框上。

杨倩忙跑过去，问：“小毛，你搬床垫儿干嘛啊？”

“我要把这个床垫放地上，你和爸爸睡在床上，我睡地上。我们是一家人，我们睡一个房间。”小毛流利地回答

杨倩傻眼了，她已经多久没有和张胜丰睡一张床了？自己都记不清了。

“爸爸睡觉打呼噜，妈妈会睡不好，把床垫儿搬回去吧。”杨倩找了个理由，对小毛说

“你先睡，让爸爸晚点儿睡，等你睡着了，就听不到他打呼噜了。”小毛建议

“不行，我半夜醒了会听到。”杨倩答

“那，爸爸和我睡，我也会睡不好，让他和你睡。”小毛又建议

“要不，你和我睡吧。”杨倩说

“可是，爸爸和妈妈应该睡一个房间。”小毛的声音小了很多，似乎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

小毛的计划的确失败了。床垫被推回他自己的房间，放到了他的床上。晚上，仍然是爸爸睡在他的房间。睡前，杨倩如往常一样，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书，可是她的心思却不在书上，想到小毛今晚的做法，她觉得心里很不是滋味。她知道小毛很敏感，他一定是觉察到什么，然后，他用自己的方式在协调父母的关系。想到这个小家伙的小心思，杨倩觉得有些心酸，他会觉得担忧吗，伤心吗，恐惧吗？杨倩的思绪越飞越乱，想到了小毛的小时候，不愿离开自己，自己就骗他，然后偷偷离开，去上班，外婆说有时候他会抱着自己的睡衣闻一闻，或者抱着自己的睡衣睡觉，一到傍晚他就坐在窗台上望着天期盼着星星出来，因为他知道那个时候妈妈就会回来。五六岁，自己带着他来到澳洲，从此，一家人每年能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团聚，团聚的日子却掺杂着看不到摸不着却能感受得到的陌生与隔阂。杨倩觉得自己对不起这个孩子，没能给他一个幸福的家，不由得，泪流满面。

又是几天过去了，小毛的假期结束了。早上，送了小毛上学，杨倩和张胜丰回到家。家里显得格外冷清，杨倩觉得自己与张胜丰无话可说，或者是根本什么都不想说，便坐到办公室假装办公。张胜丰却偏偏跟了进来，坐到旁边的沙发上刷手机。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办公室里非常安静，时不时会有杨倩敲打键盘的声音还有张胜丰手机的信息提示音掺杂在一起。

又一个信息提示音响起，张胜丰说话了：“你身份证给我拍个照吧。”

“干嘛用？”杨倩问

“我打算从银行贷款，银行需要审查法人老婆资信。”张胜丰若无其事地说

杨倩想都没想，马上回说：“贷款啊，先把贷款合同发给我，我找律师看下风险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