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梦浮生’!”
陈冬猛地拍了拍桌子,随后又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我怎么现在才想起来!”
裴衍一身大红喜服坐在他对面,眉头微蹙:“梦浮生?这是什么?”
“这是吐谷浑一种罕见的毒药,无色无味,中了此毒之人,少量者起初会变得嗜睡,久而久之便会昏迷不醒,可脉搏气色皆无异常,就如同睡着一样。重量者不出三日便会长睡不醒,这时体表也会有异象,如果迟迟不得解药便会七窍流血直到无血可流为止,死状惨烈。所以中了此毒的人往往都会自行了断,但求一个体面。”
陈冬说着连连叹息:“竟然对一个绵弱女郎下这么霸道的毒药,看来真是恨之入骨啊。”
裴衍心道不妙,诘问他:“您为何昨日不立即通知我?”
陈冬摊手:“我来了呀,可你被拖着去试喜服了,我又看见你四叔母踪迹可疑,便留了张字条在你桌上去追她了。”
偷偷塞了块糖进嘴里,陈冬嘀咕道:“谁知道那纸条会被丫鬟弄湿扫丢了呀……”
裴衍摆手,实在是巧合,偏就这样错开了。听他转述,应当是莫娘子中了这毒,想来那矮子现在肯定慌得不行。
“师父刚才既说这毒有解药,可能弄来?价钱不是问题。”
陈冬白了他一眼,“我知道你有钱,可有的事儿不是只凭钱就能办成的。此物本就极其罕见,其解药更是稀有,哪怕是在鬼市也千金难求。”
裴衍轻嗤一声,傲然道:“千金不行,那便万金。您既说鬼市能买到,那我便派人去买,还的人命恩情,就是到吐谷浑去也得给她找来解药。”
陈冬见他这副模样,欣慰道:“有心便不怕事难,还好我今日还是来凑凑热闹,否则这事儿又得晚上几天,那小娘子的性命可就危险了。”
“是……”裴衍点头,忽而想到另一件事,“对了,您说昨日跟着四叔母出了门,她去做了什么?”
陈冬正欲开口,屋内响起一阵敲门声,两人警戒看向窗纸上的人影,却听得重鸣的声音传来:“郎君,燕王殿下来了。”
裴衍脸上少见露出惊喜之色,与陈冬对视一眼。
陈冬也目露惊讶:“燕王殿下不是在戍边?怎么一下子就到上京了?”
“这有何难猜?”裴衍轻笑得豁朗,站起身来向门外去,“定是想来讨我一杯喜酒喝。”
安陵侯府没落,且今日的婚事不过是为安陵侯冲喜所办,所来宾客大多只是走个过场亦或是看看个笑话。这才刚拜完堂,席上的人已经尽数走空了,空旷的庭院内,惟一人负手立于桌前,昂然肃挺。
李逡一身鹤灰圆领袍,后颈的发丝有些凌乱,风尘仆仆,显然是刚下了马便来侯府寻他。
裴衍唇角微勾,朗声道:“河西辽阔,难道就找不出一壶美酒给燕王殿下止渴,要跑到上京来向在下讨一杯来喝吗?”
李逡扬手接下破空而来的酒盅,轻轻置于案上。回过身来看他,“你还有脸质问我?成亲这么大的事也不知会我一声。我千里迢迢赶回来,出手阔绰的裴大郎竟连杯酒都不舍得?”
“你就别在这而跟我打马虎眼了,我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裴衍走上前来坐下,拿起短嘴执壶往方才当作“暗器”的酒盅里斟了一杯醴酒,朝李逡面前推过去,“说吧,怎么回来了?”
李逡落座捧起酒盅浅尝了一口,直道好酒,又朝他责难道:“都说了是来恭贺你新婚的。”
裴衍眄他一眼,给自己也斟了一杯,“放心吧,我让重鸣守着呢,没人。”
李逡这才放下酒盏,不过面色转而愈加凝重,低声道:“其实是父皇宣我回京,可并未说清具体缘由,来时路上我听闻了关中之事,或许与此事有关。不过我仍旧不解,即便是为此事,京中有三哥,原也赖不着我什么事才对,不知父皇有何深意……”
李逡为圣上第五子,少年时便常于军中历练,弱冠后更是自请往河西戍边,不掺杂京中事务。上京中以李啖为盛,相较而言李逡便不起眼得多,或许好些人都已经忘却了这位燕王殿下的存在。如今储位空置多年,朝中已是议论纷纷,肱股老臣多次直言劝谏圣上早下决断,气得天子直接下了朝。
现下储位空悬,圣上突然将李逡叫回来,这实在难让人不多想。
裴衍深知他无心储位之争,缓声问他:“若是圣上真有此想法,你如何打算?”
李逡复饮了口酒,静默片刻后道:“或许只是我多想了。”
“那便不多说了!”裴衍起身将其他桌的酒壶都拿了过来,沉沉坐下,“细细算来,我们俩快有四年没见了,今夜必要喝个尽兴!”
李逡也一扫脸上阴霾,轻笑出声:“好,让我试试你酒量见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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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房中。
元若妤在听完元若芙的话后,面无表情,惟余清泪两行,坐在镜台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