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颤的声线,她抬手低头,似乎在拭泪。
“雷子出事那天,你与我聊的那些话,我都是当真的,你很坦诚,把自己的苦处扒给我看,我还以为你和别人不一样,你瞧得起我,才愿意跟我说些往事,想不到,你骨子里也没什么不同,这倒也是,再苦命的人,只要踩在比自己更加低贱者的头上,也能虚撑一个昂首挺胸的活头。”她的话泛起咸涩酸苦,“无所谓,你现在比我干净,不过你总有一天会卖的,提前恭喜你,你会卖得比我更贵。”
她吸吸鼻子,转过头,将满脸风雨血泪展示给他看,她对着高启强负疚的脸,突然语气发狠,伸出食指虚空点了一下:“背地里怎么骂我都无所谓,但如果话里带上瑶瑶,或者让那些脏话传进瑶瑶的耳朵里——”
话尽于此,她收回食指,凝成拳头,砸在桌上,将一套茶具震出声响。
高启强感觉这一幕有些熟悉,似乎他坐到了徐江的位置上,而黄翠翠成了那个被恶势力用家人威胁的苦主。
但他和徐江之间,是纯粹的仇恨,黄翠翠跟徐江不一样,他与她曾经是有交情的。一个不可忽略的事实是,她曾经救过他,即便他知道,一次次冒险相救的背后或许有她自己的目的和考量,但论迹不论心,总是过命的交情。
对于黄翠翠,他到底该拉拢,还是制衡,亦或是打压?
又或者,什么手段都不用,用上废弃已久的本心,单纯地经营一段生死之交?
这可能吗?
无论如何,指使人拿她的痛点说事,离间家人关系,是否过于卑鄙龌龊了?
高启强颓唐地瘫坐在椅子上,垂眸愣神,猝然挥手,用力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黄翠翠听到了,那声脆响从屋内传出,站在巷子口的看门忠犬唐小虎吓了一跳,本能地看向她。
她沉默着,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唐小虎想问问她,也没敢张口。
旧厂街摊贩行人间嘈杂破碎的吵闹声气势汹汹地灌了她一耳朵,烦乱浮躁的心绪不知到底是出自内心所感,还是刚才戏魂附体带来的负面效应,她能体会到来自黄翠翠本身所有的情绪与心境,切身感受着她对人生与未来的惶然失措和自轻自哀。她有些难以分辨,刚才到底是她借黄翠翠的口吻与身体拉开一场戏幕,亦或是黄翠翠凭她架起的舞台,控诉自己对世界的怨怼。
她拦不住未来大势洪流,高启强注定要走上属于自己的路,他才不是老老实实的本分人,他是潜龙在渊,一朝得遇风雨大作,便乘势而起凌驾九天。
当然,飘得高摔得狠,听他最后那一长串罪名,判决书上方正冰冷的铅字,多是用无辜者热血凝筑出来的。
*
陈书婷身边的安保力量比之既往,更加完备,她难以想象徐江被逼急了,下手能多么狠绝。
白晓晨在楼下叮叮咣咣吱哇乱叫,她索性把隔音门一关,形成较为安静的办公空间,听筒中助理的声音清晰许多:“陈总,董事长那边有徐江的动静了,董事长还没有什么动向。”
“嗯,”陈书婷沉吟道,“最近建工集团招进来的职员中,有没有跟着徐江干过的?”
话筒对面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稍时,助理答道:“保安部新来的孙斌,之前是白金瀚的公关处队长。”
“查一查他的家庭关系,今晚前告诉我。”
助理看不见陈书婷的颜色,却依旧服从她的权威,情不自禁地低头鞠躬:“好的陈总。”
陈书婷放下听筒,陷入柔软轻盈的沙发中,她捏紧眉心,皮肉带来的通感令她分外清醒。她明白,徐江在十分矫情地展示一种姿态:他按照道上规矩和黄翠翠做个了断,请深谙平衡之道的泰叔做中间人,也做个见证。
在她看来,这根本不符合徐江的性格,他为人偏狡而跋扈,穷途末路之时,怎么突然心思这么重?
陈书婷闭目养神,秀眉微蹙,拇指轻轻搓动食指,陷入深深的思考。
徐江明明可以直接找黄翠翠谈,为什么一定要想方设法通过陈家传话?是想借机拖陈家下水么?以他现在的处境,无异于蚍蜉撼大树,真想这么做,自首就是了,把掌握的建工集团黑料上交,说不定还能捞个减刑。
绝不是为了这个,陈书婷轻轻摇头。
又或许是为了掩人耳目,施个障眼法?可是障谁的眼?警察?听说黄翠翠从西萍县回来之后,和二位局长谈了很久,出来便重获自由,极有可能是投靠了警方……可也不对,无论中间有几个人传话,只要【做个了断】的消息传给黄翠翠,她都有可能配合警方布下天罗地网。
也不是为了这个,陈书婷再次摇了摇头。
或许陈家并不重要,对徐江来说,重要的是决不能和黄翠翠建立直接通话——陈书婷的后槽牙无意识咬紧——暂时把黄翠翠归入警方阵营,他给她打电话,等于间接投靠警方,无异于自首,他不能让别人怀疑,自己要去自首。
她搓手指的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