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贰
我已经看在父母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说起来,朝颜——
“我在,小姐。”
“父亲和母亲的情况,医士有什么嘱托?”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旁支族老近段时间总是拐弯抹角地借着相亲骚扰我的养父母,他们说这几天总是做噩梦。有时候是梦见景元战死沙场,有时候是梦见我死在那个雨夜,夜半惊醒时后背上满是汗水。
朝颜说丹鼎司的医士认为他们二人或许是压力太大导致的神经衰弱,写了份安神助眠的方子。
“先煎服几剂,等到少爷归家说不定就好了。”朝颜安慰我,“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老爷和夫人已经熬过了八百岁那道坎,肯定能再撑过去的。”
至少得等景元回来。
我想起剪秋先前的那番话,轻叹一声,和丹枫一同走在宣夜大道上,将装修的任务分配下去。
17.
我的代号在丰饶民内部越传越广。总是拒绝露面的选择并没有使他们怀疑,反而因开在宣夜大道上的那家已然成为药师秘传情报中转站的糕点铺子而对幕后老板秋海棠信任有加。任务面板上的进度条一路蹿升,丰饶令使的亲自下场和眼线的可靠程度让我接连领了四五个奖励,包括那张药方。
扫过药方的第一眼,我还没发现什么不对,毕竟里面提及的绝大多数药材都是只要钱给够药房按斤称的常见种类,作用基本相同,激发人体细胞活性用的药。如果只是这样,它当然不配被称为是【丰饶】与【不朽】两位星神的力量结合后的至高产物。
让它变得特殊的是药引和功效。
持明族那位被龙神和药师一同赐福过的玉清君身上的活髓与血肉,还有自愿献出的寿数,用这些来交换受药者在堕入魔阴身时的理智和更加长久的生命。当然,只是单纯为了某一个功效来增减部分药物也是可行的,但是活髓必不可少。
直到现在我才明白原来自己有多金贵,或者说玉清君的身体有多金贵,以至于持明族的龙师在那短暂的画面当中要亲自过问我的诞生。
我盯着光屏上展示出来的在仙舟堪称大逆不道的药方看了一会儿,把它扔到一旁去吃灰。
先不说血肉,取活髓这种事情一听就已经开始幻痛了。
然而人生主打的一个风格就是事与愿违和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向帝弓司命本人祈祷没有任何用处。一周后,我坐在养母面前,双手被她紧紧地攥住,头脑放空地听她近乎肝肠寸断的哭泣。她说她在临近八百岁诞辰的时候得到了帝弓的恩赐,有了一个听话乖巧又有能力的姑娘做养女。她又很快破涕为笑,亲昵地呼唤我的名字,告诉我景元幼时的糗事,包括但不限于被突然失控的谛听追着咬了十里地。
尚保有神智的养父安静地坐在另一边,一杯一杯地喝着酒。
于是我再一次见到剪秋。
“魔阴身是长生种无法逃脱的宿命。”她头上的银杏簪子在灯下闪着金光,“哪怕是慈怀药王也无法逆转。”
“无法逆转不代表无法停止,甚至让二者共存。”
丹鼎司的副院使沉默片刻,随即轻笑出声:我倒是想要告诉你达成目的的方法,景小姐,遗憾的是令使大人赐予我的药方缺失了最关键的一部分。
我问她是什么,她也没瞒着我,说还缺药引子。
“持明族是仙舟唯一不会堕入魔阴的种族。”她意味不明地提及所有人都深知的事情。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叩响。我们不约而同地终止了刚才的话题,得到许可走进办公室的人是丹枢,来为友人雨菲取一份资料。待她离去,我看向剪秋,说没想到魁首大人竟然没将弟子吸纳加入药师秘传。
信仰哪一位星神是她自己的事情。仪态端庄的白发女人回答,“我信仰药师也只是为了研究,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离去之前,我半开玩笑地问剪秋,要是我能够补全她那份药方,她会如何动作。她抬眼,轻描淡写地说她会与我共享研究成果。
“如果您需要,秋海棠,我也可以成为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