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雪满长安道
赵长珺不惊反笑,神色清淡中微带冷峭,“今夜可真是热闹。”
她一边低声自语,一边拔下头上银簪向窗外掷去。
附上内力的银簪划破窗纸,带着一股劲风,直射向窗外黑影。
窗外之人听见银簪破空之声,当即侧身一闪。
他面容沉静,快速地抽出腰间软剑,在静谧的夜色下挥起一道剑光,挡下了来势汹汹的攻击。
叮……簪子砸向地面,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季浮生摇头浅笑,小心翼翼捡起簪子,用袖擦了擦。
他一边将簪子收入怀中,一边慢步向屋门处走去,走动间衣衫飘逸。
“属下前来传信。”他低哑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赵长珺立刻收起了攻击的姿态。
“今日真是紧张了,连浮生在窗外也未认出。”见是熟人,赵长珺拍拍衣袖,轻轻呼了口气,放松的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期待。
“浮生雪满长安道。”裴宴安抿唇不语,他曾听过此人的批命。
江湖传闻,季浮生一柄银丝软剑可敌千军。
他于两年前拿下了千江阁的批命名额,得了少阁主一句“浮生雪满长安道”。
短短七字玄之又玄,他却不甚在意,直接加入千江阁,开始了杀手生涯。
此后一年多,季浮生所接任务涉及朝野内外,从王公贵族到商贾豪门,从江湖门人到军队将领,无一失手。
去岁寒冬,季浮生接下了刺杀长安道将领的任务。
长安主将不知从何处提前得知了消息,集结三军,严阵以待,扬言要终结季浮生未曾一败的神话。
那日清晨,天色昏暗,长安迎来了初雪,雪势逐渐变大。
到了午时,长安已是飞雪满天,季浮生进千军如入无人之境。
当他手提软剑缓缓走向在地上颤抖求饶的主将时,剑尖血珠一滴一滴落下,在雪上凝结出一路艳丽的小花。
而季浮生一袭白衣,纤毫未染。
完成任务后,他回身望着追来的残兵和凑热闹的江湖客们,敛眉浅笑,轻轻拍了拍肩上的落雪。
此后,“浮生雪漫长安道”之名响彻江湖。
裴宴安当时还拿这个批命问过赵长珺,却见她眸带怜悯,轻轻叹了一句,“若能如此简单,何尝不是一件幸事呢?”
待季浮生走至门前,裴宴安骤然回神,他的目光移向倚在床边的赵长珺,顿了顿,拿起身侧披风往她身上盖去。
季浮生瞧见他的动作,嘴角轻撇,“如此见外啊。”
赵长珺则是拢了拢披风,含笑抬眸。
“少阁主,”季浮生神色一肃,朝赵长珺行了一礼,低声道,“阁主传信,不日便归。”
见赵长珺刚上完药不便动弹,裴宴安起身,从季浮生手中接过信件和包裹。
赵长珺望着面容恭肃的季浮生,轻声道,“一路辛苦,早些回阁歇息吧。”
季浮生表情未变,躬身应诺后慢慢退了出去。
屋外停滞了许久的风雪声再度响起,季浮生停住脚步默默听了一会儿,凝目望着屋中两道人影。
良久之后,他从怀中取出那根银簪紧紧攥在手心,足尖一点,消失于夜色之中。
灯火通明的屋中,赵长珺早已迫不及待地接过了师父寄来的信笺。
“长珺亲启。”入眼便是遒劲清峻的字迹。
她眨眨眼,将信轻轻拆开,捧在手中细细读来,眸中露出一丝雀跃。
“京都事毕,不日便归。
“此次上京途经青州,见青湖景色甚好。
“与崧城四周相比,南方的景致更加柔美,水光潋滟,山色空蒙,入目皆是碧天清影下澄潭,虚亭面面纳湖光。
“而北地常见的则是茫茫天地间被经年积雪覆盖的山脊,加之凛冽风声浩荡万里,各有意趣,不知你更喜何处?
“宁王向我问询了诸多北地之事,拉拢千江的意图尤为明显,听其所言,野心倒是不小。
“朝中近日对崧城五年一度的探春宴也颇有关注,各党都有成算,大多想借此良机进一步加深对崧城的联系,我猜了猜你的想法,做了些推动……
“洛城有变,各大门派已是剑拔弩张,洛河谷更是内忧外患……”读至此,赵长珺柳眉微蹙,匆匆阅过后文。
直至最后一段,她的神情才略略舒展,“皆为些微小事,无需担忧。
“此去京都,为你带了礼物,想来极其衬你。”
烛火微晃,映着赵长珺沉静的眉眼,继而在壁上勾勒出明明灭灭的剪影。
“礼物?”她眼尾微微扬起,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