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感
耳聪目明,她声音那样小还能被他听见。
女子眉眼拧成一团,拿眼觑着葛大夫背影两腮鼓地高高得,她一扯缰绳离他远了些。
严无期头一次见她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唇角扬起淡淡的笑意,“放心,你那药方我看了,效果不错,葛大夫和几位医者便把先前的药方换了。若不如此,侯爷他们也断不会轻易地放葛大夫他们离开。”
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前面的人自然听地一清二楚。
老者似乎冷哼了一声,呵斥着马儿往前奔跑起来。
“屏凡,这么论起来葛大夫还要多谢你才是,你可不知他想跟着大将军去战场可是想的茶不思饭不想夜不能寐!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王大夫可不想放过调侃葛大夫的机会,三言两语说地前面的老者使劲吆喝起□□的老马,一溜烟跑得没了踪影。
古道两旁偶有寒鸦掠树,众人笑一回都紧着往秋山道赶,看着时不时盘旋不去的乌黑色鸟儿,安秋鹜刚放松的心绪又提了起来,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
循着小路的血迹,穆晋安一行人一直追到秋山道以南的深处。
鞑靼人太过野蛮,人迹罕至处还好,有三三两两人家的地方被这群亡命之徒洗劫一空。
好些的留几个活口,最残忍的是有几户人家全部被屠,连大着肚子的妇人都不放过。
想是被西北军打得措手不及,裹挟着报复之心,手段之残忍让这些常年在刀口舔血的将士都红了眼。
穆晋安捏紧手指,一拳砸在了土墙上,印出几个血印。
“继续追,格杀勿论!”
他语气阴寒,眼中也因村民的惨状布上猩红的血丝。有亲卫想上前包扎伤口,却被他一把推开。
年轻的将军背过身,仰头望向苍茫的山峰,隐去快要冲出眼眶的泪水。
这些山民世世代代生活在这大山中,幸福而安稳,若不是他把那群狼崽子逼急了也不会酿成如此惨象。
他是大将军,受西北百姓爱戴,他本该带着将士们夺回疆土,唱着凯旋之歌给百姓们安居乐业的生活。而不是让西北的百姓被如此屠戮。
“留下一队人马好好安葬百姓,完事后把剩余的百姓安全的带回大冶城!”
战马在血腥中来回打转,穆晋安眼中的恨意透过悠悠飘下的雪花落在这孤山小道上,最终踏起一地的残枝枯叶。
天一心惊胆战地跟在身后,有飞雪落在睫毛和脸颊上很快便融化渗进皮肤里,似乎很冷但很快便被那一地血色覆盖住升起无言的燥热。
——
“啊!”
太痛了!
有人把抢来的酒悉数倒在伤口上,还不等耶里奇第二声痛呼出口便被送到嘴边的烈酒堵了回去。
“真他娘的烈!”
那是个脸庞稚嫩的中原人,他嘴中咬着一把简易的钳子正准备夹出耶里奇肋骨下最后的箭。
这支箭刺透了软甲,深深扎进了皮肤卡在了骨头缝里。
为了壮胆才不得不喝了口本是给耶里奇的酒,谁都没想到在这深山中普通农户家酿的酒会这么烈。
陈老脸色有些发白,实在是冻的。
他那浑浊的双眼都透出一丝雪色。
听他说酒烈,便想起那家的汉子,拿着把砍柴的斧头硬是砍翻了两个鞑靼兵。
是够烈的。
酒是人亦是。
他蓦然夺过酒囊,猛地大灌一口,这次他没有咳,只是把脸憋地通红,“别拔了,这一箭凶险。不拔还能活着到三关,拔了怕是命都要没了!”
耶里奇半闭着眼睛,气弱地坚持要拔箭。
箭拔出来,还想回去和穆晋安决一死战。
陈老扯过他的衣领,头一次冰冷地告诫他,“现在必须马上赶路,不能再耽搁了!我那些伎俩骗不了穆晋安太久。等他赶来,谁都别想活!”
似是验证他的话,他一松手耶里奇直挺挺地往下倒。
副将赶忙扶住,都劝他逃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那年轻的中原人轻嗤一声,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低声咒骂一句‘野蛮子也学会说人话。’
陈老警告地瞥他一眼,亲自搀着耶里奇上马赶路。
他怕,怕穆晋安看见这一路的惨状会大开杀戒。
这些鞑靼人不懂,可他懂。
穆家这父子看着一副温文尔雅的样子,却不知道他们在战场上嗜血的模样是如何的可怕。
——
越往里走,雪越深足迹也就越发明显。
穆晋安是在一处地势低洼的小沟里追到耶里奇的。
胜负仅在眨眼间就定了下来。
他亲手割开了耶里奇的喉咙,这位鞑靼传奇的大帅洒出的血不过一会就冷了下去。